第五十一章 入局
15.04
“……所以，你这次来，是想让我帮你，除掉元思婉？”此厅上座坐着一位通身气派的中年女子。虽是已经中年，样貌比起少女来却只是多了些韵味，时光似乎对她很是优待，并不曾给她刻下丑陋痕迹。
倒是和如今虽然年轻但憔悴至极的明嘤嘤形成了对比。明嘤嘤坐在另一边，宽大衣袍下的拳头已经握紧。
吴潋滟伸出手摆弄着茶盏，同时用余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明嘤嘤。
她显然在太子府过得不好，面容消瘦不少，面色也灰败下去。吴潋滟坐在上座，甚至可以看见她掌心的茧子。结合前些日子外头的传闻，吴潋滟的眼神沉了沉。
“那，从前的事情，她知道是我们做的了么？”吴潋滟似乎是不经意地问。
明嘤嘤咬着牙摇了摇头，说起话来，字像是一个一个从牙缝往外蹦一般：“她知道我参与了，却不知道还有其他人。”
吴潋滟挑挑眉，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她款款几步上前，身姿婀娜秀雅。但见她伸出手，覆在明嘤嘤的手背上，轻轻柔柔道：“明妹妹莫怕，我们伤的了她第一次，就能伤的了她第二次、第三次。”
吴潋滟的眼光落在明嘤嘤手心的茧子上：“……直至她落在我们手上，永世不得翻身。”
元思婉对此毫无知觉，她的记忆里并不存在“尚书夫人”这号人物，是以赶紧趁着在轿子里的时候，向侍女们打听了一番。
“哎，浣因，那尚书夫人是个什么来头？你家主子闷在阁楼里太久，谁都不认识了。”元思婉尽量自然地问出这句话，末了还颇有些懊恼地嘀咕着自己与世隔绝。
浣因有些震惊地看了她一眼，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既然娘娘不知道，那自己就有义务告诉她、将这份快乐与她一起分享！
她忙扑倒了元思婉身边，打开了话痨模式。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通叙述，元思婉虽然听得有些头疼，但总归理清了思路。
原来这尚书夫人，比尚书年岁还要大一些。她做上尚书夫人，据说是有些不光彩的手段在里头。具体如何，元思婉也无意细听，便挥挥手让浣因把这一段略过。
浣因接着开始扒她的族谱，从上三代扒到下三代，从齐衰亲扒到小功亲。“……李家王家明家于家……”浣因自己都有些记不住，只能点着手指头数着。
“明家？”元思婉耳朵尖，把这个关键词提出来念叨了一遍。
果然和明嘤嘤有关系。她了然一笑。左右明妃是不可能再帮着明嘤嘤了，这个“明家”，只可能指的是明嘤嘤的母家。
不过，明嘤嘤都已经这样了，她的母家还愿意为她动用人脉，也算是宅心仁厚了。元思婉不无讽刺地想。毕竟在这个时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比她本身都重要呢。明嘤嘤可是个生不出孩子的人了。
元思婉捏紧了帕子。可，孩子真的这么重要吗？孩子真的应该这么重要吗？换言之，究竟是孩子重要，还是母体地位太轻呢？
她想了片刻，最终只逸出一声叹息。
朝代之痛，时代之伤，莫过于此。
在元思婉或打探情报或陷入沉思至极，马车一阵摇晃，浣因探帘去看，转身向元思婉喜道：“是故园到了，娘娘，奴婢接您下轿！”
秦国地处偏南，园林倒是不少。元思婉慢悠悠地晃着，想起了曾经的月息亭，不由神情微微恍惚了一下。
那个时候，秦暄齐还没有出征呢。
眨眼之间，他竟然已经离开安定城半月了吗？他是否已经安全抵达了边境、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生病，现在是不是已经参战了？他会做什么，做参谋，还是做前排浴血奋战的将军？
想起秦暄齐，元思婉的心绪一下飞了起来。
她垂下手，状似无意般摩挲了一把太子信物。唯有它……能有一些，秦暄齐的感觉。
否则太子信物这样宝贵的东西，她该贴身藏好，或是直接放在家里，而她最终选择了挂在腰上，也只是因为，“有他的感觉”罢了。
元思婉露出一个微笑，这个微笑是发自肺腑的、诚心实意的。秦暄齐，等你大胜归来，我这边也必定能解决掉当前这些棘手事情。
太子处理政务已经很忙，她不愿意秦暄齐被自己拖累。
元思婉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秦暄齐将信物交给自己，其实也是抱着一丝“你报你的仇，去找你能找的人吧。”的情感在了。
她与浣因虽然走路慢的很，但故园原本也不大，逛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了。元思婉笑着摇了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
原想着装作迷路尽量减少与她们接触的机会，谁知道这个园子小得她连鱼都摸不了呢……只好出来入席啰。
这头元思婉刚决定出来见人，那边姑娘们就有耳尖眼尖的晓得那是元思婉了，场上一时沉默了片刻，紧接着是一片娇莺婉转的“太子妃娘娘安”之类的话。
元思婉其实不喜欢这种活动。譬如说此刻，她一眼就能看见有人正一脸诚挚地说着“太子妃娘娘安”，一遍手却紧紧握住，大概指甲能掐出血了吧。
她是谁家女儿？这样的人究竟还有多少？这些问题她几乎不用想，然而既来之则安之，她想得通。
元思婉矜持端庄地颔首，虚扶一把，令正保持行礼姿势的姑娘们站起身来。
“起来罢，别被半路闯入的本妃坏了好心情才是。”元思婉笑眯眯地扫了一眼周身的贵女们，一时之间，又是颇为兴奋起来。
林亦临跟在元思婉后边，稍稍落后一步，看着温婉恬静，像是哪个高门高户家的小姐。
元思婉又笑：“你们可莫要拘谨，否则倒是本妃的过错。”她说罢，摆了摆手，自去寻了合适的位置坐下，面上保持着温和的模样，暗地里却留意着周边。
毕竟，这也算是一场“鸿门宴”啊。元思婉微微笑了笑，指尖从太子佩玉上滑过，似乎这样就能获得更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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