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挖走的老树妖
1.75
虽然是无意为之，但舒遥还是感觉十分尴尬。他可从来没这般失态过，算来今年他已经三百岁了，眼前这两个小娃娃不过才三四岁大小，就让他在人前失了禁。旁边那颗五百年老树已经开始咯咯笑他了，叶子扑朔着从那个半大不小的老树妖头上争先恐后的掉落下来，零落成泥碾作尘。
“舒遥啊舒遥，作为一树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一小孩子弄得如此狼狈，真是可笑，可笑。”
舒遥顿时羞红了脸，只是在灰黑树皮下，只有他自己才能瞧见这副羞态罢了。
“休要胡言乱语，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老树妖调侃道。
“只是……”话音未落，就见底下那孩童突然把裤子解了下来，正对老树妖，淋淋洒洒在他脚下撒起尿来。
“啊，子信，你羞羞！”女孩顿时捂住了眼睛，被过身子，拒绝看这不雅的一幕。
“这臭小子竟敢在我脚下撒尿！”老树妖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头上的叶子抖的很快，近乎秃绝。
事情急转直下，舒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老树妖，有些事别说的太早，我看这孩儿倒激灵的很，知道你萎靡不振，特意在你脚下尿一泡给你醒醒神呢。”
“不许喊我老树妖，我只不过比你年长两百岁，换成人类的年龄也不过才正值十八，你莫要这般叫我。”
舒遥暗自呵了一声，想着这就是传说中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老树妖以前嘲讽他的时候他可是一字未回呢，如今只是玩笑似的加了一个老字，它就急成这样，当真是没有容树之心。
当那两个孩童渐渐远去，舒遥才安心的合上眼闭目养神起来。
“为何偏偏生在你旁边，若不是你把那幼童引过来，他也不会在我脚底下撒尿。”老树妖依旧对此耿耿于怀，嘴里喋喋不休的数落着舒遥的不是。
“好了好了，你当我愿意生在你旁边？上天注定要把我们放在一起，你就认命吧。”
“我不想认啊……”老树妖的语气突然变得悲凉起来，“你瞧那山巅之上的那颗灵木，多少人去拜祭，多少人去祈愿，已经存于此处几千年了，依旧屹立不倒，那树的元神估计也成神了，在天上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而我们，依旧生长在这暗无天日的偏僻之处，究竟是为了什么？”
舒遥张了张嘴，没说话，他根本想不到老树妖会说这么一番话，平日里，他都是懒散而不正经，偶尔开点出格的小玩笑，却从不会像今天这般认真的诉说他们与山巅之上那颗灵木的差距。
他此般，又是为了什么呢？
“天命如此，羡慕不来的，众多灵木里总有一个要成神，其他的修炼千年也不过是个妖，若说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或许只是想给我们机会感受一下这个世界吧。”
老树妖听了他的回答，半天没说话，静默了半晌，头上的叶子也不抖了，此时一阵冷风吹过，又吹落了几片叶子，老树妖默视绿叶良久，竟又伤春悲秋起来。
“平日里，我是不屑这些颓败之物的，今夜，不知怎的，竟有些稀罕了。”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老树妖今天就跟中邪了似的，要不是陪伴他身边百年有余，舒遥甚至怀疑他得了失心疯，想成仙想疯了。
“你累了，明日再说吧。”
“嗯……”老树妖恹恹的答了一句，闭上眼睛，陷入沉眠。
第二天醒来，老树妖不见了，舒遥到处寻找他的身影，却只在地上发现几根残留的树根。
而老树妖所在之地已变成了一方凹凸不平的土坑，根被生生挖断，只留下一地残叶。
老树妖……这是怎么了？
“娘，娘，咱们的树被人挖走了！”昨天那个挽着双髻的小丫头跌跌撞撞的从屋里跑出来，到达老树妖处时，脚下一绊一个不稳栽倒在土坑里。
她囫囵擦了把脸，随后扯开嗓子拼命呐喊，眼角流出几滴眼泪：“娘，你快出来看看啊，咱们的树被人挖走了唔……”
一个胖乎乎的妇人听到她的叫喊马不停蹄的从屋里跑出来，一见到老树妖的残根落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哎哟，这是哪个挨千刀的砍了咱们的灵木啊，还连根带木全拔走了，这可是有灵性的啊，该死的……”
听到妇女的叙述，舒遥便知道了老树妖是被人活生生挖走的，因为凭他的修为，根本无法离开此地半步。
只是被人挖走，老树妖为何一声不吭呢？虽然昨晚他也陷入沉睡，但他睡眠浅，为何不叫醒他寻求他的帮助呢？
“囡囡啊，以后你可得把旁边这颗灵木看好啊，叫着西家那小子过来轮流看，免得那些挨千刀的又来挖树。”
囡囡抽泣着点点头，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就着那肿成核桃的眼睛小快步跑到西村去叫那桀骜不驯的孩童。
看到囡囡红肿的眼眶，舒遥突然感到心里一阵悸动。她是为了老树妖而哭吗，为什么老树妖被人挖走后她会那么伤心？
殊不知在女孩离去后，舒遥脸上也一片湿润。
原来失去了朝夕相处的同伴是这般感受，他突然有些怀念以前和老树妖斗嘴的日子了。
被活生生挖出来，那滋味想必十分难受，可老树妖却一声不吭，硬生生忍了下来，他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舒遥百思不得其解，可在想到老树妖昨天神神叨叨的那番话后，他突然就明白了。
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日复一日的进行枯燥的修炼，孤寂的来只能同他这棵三百年的榆木头相比，身为灵木，却得不到应有的拜祭，以至功德不够，不能修炼成仙。
昨晚它被挖时，定是体会到了无边的绝望，不叫他，也只是因为不想让他看到如此狼狈的一幕。
老树妖向来骄傲，是容不得别人取笑他的。
舒遥突感心中一阵悲凉，为何他不再等等，这个女孩，明明如此在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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