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从前
13.65
在这静夜里，一室一厅的公寓不算很大，对两人来说，抛开所有，也算是一个家，如果小皓能够平安无事，那就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这四个字让夏温觉得惊恐。
宋司言静静的斜卧在夏温旁边，手里把玩着她如同丝绸一样的黑发：“我很喜欢你的长发。”
他曾经多次这样说，夏温记得的，不然为什么会这么长时间不去剪，是做护理，她自己不愿意承认，潜意识里她对宋司言的态度还是非常在意的。
可是夏温现在不会承认。
“我不想说我可怜，或者其他，不想在你这里卖惨博取同情。”他露出脆弱本质，字字句句都柔软进心坎里：“我十五岁之前，家里一直营造出一种父慈子孝的意味，母亲温柔漂亮，我在哪里都很有面子，我会很刻意的去说，我，宋司言是宋青云的儿子。”
他说起过往，表情变得很舒展。
“因为在那个时候的我心里，父亲，就是我的榜样，他对母亲那样好，我暗暗发誓，我以后也要做像父亲那样的人。”
他发出绵长的慨叹声——
“后来就变了，自从郑雅芝和宋南辰进门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宋司言闭着眼。
“你能想象吗？那个时候我虽然那样刻骨的恨着我的父亲和继母，可是对宋南辰，我真的没有任何想法。”
夏温不知道该不该说。
宋司言突然睁开眼，看见了夏温的犹豫。
“你可以说。”他去寻夏温柔弱无骨的手，握住：“你只管说，今夜我们不会起冲突。”
这仿佛给夏温打了一剂强心针，因为她一向怕极了宋司言盛怒的样子，生怕什么时候说话不得体就得罪了他，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开始就不喜欢你吗？”夏温也絮絮的聊起往事，打开了话匣子。
宋司言等了一会发现没下文：“你说吧，我在听呢。”
“我最初和宋南辰恋爱的时候，是因为觉得他可怜。”夏温噗嗤一笑，在嗤笑自己的蠢：“我那时不懂那些险恶，我在母慈女孝父亲温和的家庭中长大，而他一直在和我说，他是私生子，从小就不受待见，大哥强势，父亲霸道，在家里很寂寞，很冷。”
“可是你那时候，真的信了。”宋司言的语调很平，几乎没有任何欺负。
夏温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看着天花板：“是啊，我信了，我以为他真的那样可怜，所以想做一个救世主，让他感觉人生还是有点盼头的。”她低声笑了：“最开始的时候，除了怜悯，我也是真的爱过他的。”
宋司言静静的听了很久，没有打断，等到夏温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抬起眼看了看夏温：“那你想听听我的版本吗？”
“愿闻其详。”夏温并不抗拒他的故事，反而非常好奇。
“我十五岁那年的年末，我母亲刚过头七，郑雅芝就带着她的私生子进了门。”回忆往事，宋司言罕见的没有红眼眶，也没有恨意。
“那年真冷啊，郑雅芝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面容低垂，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当然不喜欢她。父亲说，阿言，这以后就是你的继母了。”
宋司言悲怆的笑了笑：“我不愿意，我说我只有一个妈，这个女人就是一个狐狸精。那天，是父亲第一次打我。我还记得那种被甩耳光的火辣感觉，一直刻在我的记忆里。”
夏温彻底默然，她的家庭环境，让她无法想象那个少年在这样一个寒冬里——刚刚丧母的寒冬，是怎样笑纳了那一耳光。
“我待宋南辰，一直是无视的，错的毕竟不是孩子，我虚长他几岁，一心觉得只要我不主动，他就不会怎么样——”他黯然，然后冷笑一声。
“可是我错了，我的作业总是被莫名涂鸦，一开始我不觉得是他，他那么小，那么乖顺。”
宋司言的表情逐渐狠厉起来：“那天我刚睡醒，准备去上学，可是我的头发——被强力胶黏在了一起，我看见了门外他一闪而过的恶毒笑容，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他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我剃光了头发，他又开始了怯生生叫我哥哥，我以为是郑雅芝教他的，不想迁怒于他，可是真相却让我无法相信。”
夏温好奇：“他做了什么？”
宋司言垂下眼睛，申请意味不明：“你能想象吗？他那时候才十岁，小小的个子，就是那样的一个小孩，有着魔鬼一样的心。”
“我站在窗口，窗户开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站在了我身后，声音冷又狠厉。”
“哥哥，你是不是很想死呢？”
宋司言回头一惊：“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没有想过——”
宋南辰仍然是懵懂无知的表情：“可是哥哥，你妈妈已经不在了，你或者还有什么意思呢？听我的，你一走就终结了这痛苦，这又何乐为不为呢？”
宋司言从回忆里抽身：“我不否认，在那一刻我的确差点受到了他的蛊惑，可是，死真的是解脱吗？”
“我没有理他，可是就在下一刻——”宋司言的眼睛里终于闪烁着痛苦。
“就在下一刻，我被人猛地一推，十岁的男孩子已经初有力气，我又没防备，就差一点栽下去，十二楼啊，他是想要我的命。”
“那一刻我真的暴怒，我稳住之后转身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那小子的脸顿时就肿了老高，我还是低估了他们母子俩，就在宋南辰爆发出哭声之后，郑雅芝踹开门冲进来抱着儿子哀哀的哭，然后，我被宋青云，我的父亲，暴打了一顿之后关了一周的禁闭。”
“是他想推我！这个孩子想要我的命！”少年宋司言喊的脸红脖子粗。
“宋司言你这个撒谎精，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懂什么？！你这样信口雌黄不怕报应的吗？”郑雅芝蜷缩在地上抱着宋南辰：“你居然这样狠毒，把你的弟弟打成这样！”
宋司言怅然：“我的故事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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