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做个了结
20.51
身后的人生怕以柳不疑的身子骨撑不起这夜的凉，所以贴心地替他披上了风衣。暖意席卷全身，柳不疑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看着那抹身影渐行渐远，从自己的视线之中模糊在黑暗里。
他的心其实是有些乱的，如今和亲之事已经成了定局，他们之间就像被一条锁链给硬生生绑在了一起，无法挣脱，只能够认命。
该如何……去面对曲华池呢？又该如何去面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呢？
可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唉……
回西崛国的日子已经定下了，就在这三日之内，柳不疑求得了恩典，得以回家探望自己母亲。
病床上的人已经枯瘦如柴，头发都灰白了些许，面黄肌瘦，完全无法跟三十七八的人联系起来。
听莲姨说，这些日子自家母亲时常处于昏迷之中，一有醒着的时候总会问起柳不疑。因为平素，除了关禁闭的那些日子，柳不疑天天都会过来探望的，可这些日子，却总是不见人影，心里说不出来是想念多一点，还是担忧多一些。
莲姨不敢告知实情，只得撒谎说是出去办事了，每每都觉得有些良心欠安。
幸好，柳不疑总算是回来了。见到他的面，自家母亲满脸都是笑容，还像小时候一样摸着他的头发：“我儿最近是在认真读书么？时常见不到呢……”
“……母亲。”
“不过也是好事，考取一个好的功名，能够有出息了就好。”她不待柳不疑说什么，便只是点了点头，满脸的欣慰。
柳不疑心里酸涩极了，曾经说过要读书考取功名，然后带着自家母亲和莲姨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
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他该如何坦白和亲的事情，自家母亲知晓了，又能不能够承受呢？
他不敢赌，什么也不敢说，也唯有撒谎一条道路。
“是啊，想要好好读书，好好的……所以要出去一段时间，恐怕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母亲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无需将母亲挂在心上。”她枯瘦的手覆上柳不疑的眉头，企图抚去烦忧，“去吧。”
“好……”
声音是颤抖的，他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的力气去压抑，最终还是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出了房间，回望着这个略显简陋的院子，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同自家母亲一起挨过多少不幸的日子。虽然不开心是常态，可也有高兴的日子。
以后不会回来了，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还想逗留多久？”
来不及感叹更多，一声冰冷的声音硬是将感伤压了下去。柳不疑看着眼前的男人，脸色微变：“父亲。”
“哼……”
从鼻子中蹦出来的这么一个音节，其中满满都是厌恶之色，若不是碍着他如今的身份，想必就该出言讽刺了。
无所谓……柳不疑心里冷笑，反正也是最后一次喊这个称呼。
“我来这里除了探望母亲之外，唯有一件事情相求。”
“你求老夫？”
显然，柳江也没有想到柳不疑会说出“求”这个字，所以难免诧异。
柳不疑应声：“父亲放心，不会为难你的。此次和亲，陛下皇恩浩荡，赏赐了我不少东西。我拿这些赏赐，托人在城郊置了一处宅子，权当给母亲养老用的。剩下的钱，就给母亲安度晚年，以后她们不会花柳府一针一线，所以我只想请父亲……放过她，允许她搬出去。”
“搬出去？她凭什么搬出去？你以为你现在了不起了吗？当个质子还真以为自己攀上了枝头？居然敢这么同我讲话！”
“父亲若是非要这么想，我也无可奈何。不过我确实没有觉得自己了不起，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一死了之而已。”
“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希望父亲能让母亲搬出去，同时，希望柳府的人不要去打扰她。如果父亲不同意，我没有什么别的手段，只有一条命而已。想想，若是我死在了西崛国，想来柳府也不得安生吧。”
“柳不疑？！”
以前的柳不疑很怕柳江的，说话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现在大概是心死了，竟真的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柳江被柳不疑这么一通威胁，脸色早就已经黑如锅底，可是又当真是没有办法。
没有理会柳江的神色，柳不疑毫不犹豫地往出门，竟走得潇洒了几分。或许他只是在隐藏自己的心情，走得更快一些，更决绝一些，就不会有所留恋。
出门，外面早已经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阳光之下的脸庞，是那般的温柔。
他冲着他伸出手，眼睛笑得很好看，就连声音都好听：“累了吗？回宫休息吧。”
柳不疑愣了愣，倒是没有料到曲华池会来，他几步过来，走到曲华池面前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眼他的手，而后便是微微施礼：“殿下怎么来了？”
曲华池动了动手指，顺势放了下来，接话道：“来接你，明日该回国了……”
“我知道。”
正因为知道，今日才想将一切事情做个了结。
柳不疑的失落尽收曲华池眼底，他略微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提议道：“要跟我去个地方吗？”
“去哪里？”
“可以让你心情好起来的地方。”
“……”
柳不疑勉强牵了牵嘴角，他实在高兴不起来，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高兴起来了。
“可以陪我去吗？不疑。”
“……殿下？”
这么突然被叫名字，柳不疑还是有些不习惯的。曲华池先一步牵过他的手，直往旁边走了走。
他先一步上了马，又冲着柳不疑伸手，示意他上来。这会儿，柳不疑才看到曲华池原来是带着马来的。
略微思忖了会儿，柳不疑也便放弃拒绝了，而是顺势上了马。
也罢了，毕竟是最后一天在东宛，他一个异国皇子，想来对这边新奇事物颇有些兴趣。
柳不疑的默许，令曲华池心情愉悦，他牵过缰绳，纵马前行，速度很快，柳不疑一时之间都有些坐不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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