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眉眼如初
23.08
寻着曲华池的引导，柳不疑也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十二年前啊……很久远很久远，仿佛是前世的事情一般。
那个时候，柳不疑在柳府还不是处处受人嫌弃的人，该说也是个富贵小公子。自家母亲年轻貌美，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妾，可是柳江对她十分地喜爱，更是因为生了柳不疑，极力地想要抬她为贵妾。反倒是柳宿以及他的母亲，在柳府的地位一言难尽。
自家母亲心善，看到那些饥民，想着要做些好事，所以便跟柳江商量，那个时候柳江对她百依百顺，所以也便极力支持。而柳宿的母亲完全持相反的意见，认为如今非常时期，自家已经捉襟见肘了，实在没有余力去接济别人了。
两个人的矛盾分歧越来越严重，成了水火不容的关系。
柳不疑年纪很小，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好玩，所以偶尔也会去摊铺那里帮帮忙。那天恰巧没有吃午饭，他便随手拿了个饼子去看自家母亲。
本来摊前排了很长很长的队，那些面黄肌瘦的人颓废不堪，手中拿着破烂的碗，眼巴巴地望着小摊。可到了柳不疑来的时候，很多人其实已经领完了。
他的视线免不得落在一个小男孩身上。看起来年纪跟他相仿，可是穿着却是磕碜，脸上有些乌漆墨黑的，很脏很脏，可是却是站得笔直，好像不想让任何人瞧不起似的。而他旁边的女人，裹着一件衣服，刻意将脸的一半给埋了进去，可是看那眉眼，气质惊人，不像是个普通人。
好不容易排到了他们，摊前的粥已经见了底，舀粥的人好声好气地劝说着，大致意思是让他们明天再来。
可是妇人一直苦苦哀求着，而那个小男孩一直抓着自家母亲的衣角，什么话也没有说，像是不太在乎的样子。
柳不疑也不清楚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只是本能使然似的，掰下自己咬的那一边，然后将剩下的饼子递了过去，问道：“给你，很好吃的。”
“……”
“……”
两个人看着柳不疑，不太敢拿的样子，还想着说算了，不过这个时候，旁边舀粥的人适时地补充了一句：“这是我们家小公子，给你们的就拿着吧。”
是施粥人的家人，那便是有钱人了，拿半个饼子便没什么了。
柳不疑又往前递了递，一个脏乎乎的小手伸了过去，小男孩并未盯着饼子，而是直直地看着柳不疑的眼睛，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而后，难得的……柳不疑看到这个人笑了，笑得很好看。
如今想来，那个男孩子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可是却是有着同龄人不曾有的成熟稳重，还有笑容中透露着的礼貌和温柔，很难让人不印象深刻。
这些年来经历了太多糟糕的事情，柳不疑再也没有心思去想着这些前尘往事，也便没有再想起过还有这么一个男孩子。
想到此处，他竟是有些忍不住笑了笑，抬眸去看曲华池，道：“原来那个小男孩竟是殿下么？”
闻言，他知道柳不疑其实已经想起来了，所以心里也是抑制不住的欣喜，直点了点头，回了一句：“嗯。”
回答得很简单，因为他实在有太多话了，一时之间择不出一句合适的。
“该说……缘分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么？”他又忍不住细细地去回想了一番，不过终究过了太久，所以并未想到更多其他的记忆了，“殿下一直记得这半个饼子，所以才对我这般好？”
“或许于旁人而言，那不过是一块饼子而已。可是于我和母亲而言，却是救命的食物。那个时候，我们都饿了几天了，若是再没有食物，怕是就要这么饿死了。所以当时母亲真的很焦急，一心担心我忍受不住，所以才会苦苦哀求。”
“……”
“因为你，我和母亲才活了下来。于我而言，这是天大的恩情，无以为报。”
他说得诚恳极了，这些时日，他即使并不能确定柳不疑的恩人身份，可还是尽力地要帮助柳不疑，着实让柳不疑觉得十分地感动。
他也没有想到，“一介废物”的自己，曾经也帮过别人，让那个人终身铭记。
“柳公子……比起你对我的恩情，我所做的远远不够。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如此痛恨自己的身份低微……但不管如何，在西崛国，只有我还活着，便必然会护你周全。”
“殿下如此舍命相护，就不怕……认错了人吗？”
毕竟已经十来年没有见过，当初不过匆匆一面，不知道曲华池缘何如此坚信他的身份，倒是让人十分好奇了。
“不会认错的。”曲华池笃定道，“那个时候我一直看着你，记得你的眉眼。”
他抬手在自己的眼角点了点头，笑道：“你这里有一颗痣，衬得你的眉眼好看极了，想忘也忘不掉。”
其实曲华池不过是在陈述事实，但不知道为何，这样的话一出来，又带着那种温柔至极的语气，总是莫名让人觉得局促。
柳不疑及时地垂下了眼睫，只是笑了笑：“是这样，殿下记性可真好。”
“你还一直叫我殿下呢……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唤我，我这个皇子也是捡来的，况且，你我已经成亲，你可以唤我名字。”
确认了柳不疑的身份，曲华池的心情变得更好了，说起话来也没有之前那般过于疏离了。
这一次倒是换柳不疑愣住了，确实他们拜过堂了，但是都是假的，不必当真的，柳不疑也不会当真的。
“还是唤殿下的好。”
没有说什么理由，但是正因为什么都没有说，反而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说服了。
曲华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失落，只是感叹了一句：“回西崛国，我们还要再拜一次堂。拜过两次堂的人，却是……”
一辈子只跟你拜过堂，还是两次，这样的关系，我们却是连普通一点的称呼都没有，何其可悲？
“却是我这么个人……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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