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冲动是魔鬼
1.85
在鞍山一带,有一山名曰秦山,那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自盛唐起,便有一路劫匪据山为寨,至今已数载。
话说这秦山寨也占尽地理优势,青山绿水,钟灵毓秀,实属避暑胜地。当然,如果朱竹竹没有掳错人的话,那么秦山寨中的日常将依旧其乐融融。
但自从昨日的放榜大会结束后,众人纷纷发现,他们的新晋大当家自闭了。
个中原委,还得从十二个时辰前说起。
晋中二年,新科进士放榜之际,皇上谕旨于曲江亭大设宴席,朝臣可携女眷乘车一同前往。
史书上有载,择婿车的由来便是此举。
放榜前夕,朱竹竹本是跟往常无异,不是吃了睡就是睡醒了再吃,但晚间梦游周公时,却看见一白发老者,那人白须约莫三尺余长,周身泛着普度众生的金光。
她差点就跪下了。
谁让她一月前自秦山寨大门口醒来的那刻便丢了所有的记忆。她想着莫不是天上的神仙都看不惯她一系列天蓬元帅下凡后的所作所为,所以此番来点醒她回头是岸,争取早日位列仙班?
“施主,贫道夜观天象,不出月余你恐有血光之灾。”老者抚着长须,高深莫测道。
“道长”见他并无异议,她接着道:“烦请问道长,该如何化解此劫?”
“明日午时三刻,科举放榜之际,你且去找那状元郎,与之成亲即可。”语毕,一道白光闪过,朱竹竹便从梦中惊醒。
好巧不巧地,秦山寨三位当家的正好在她的屋子里,她一个鲤鱼打挺,额头碰上老二的大脑袋,顿时眼冒金花。
“大姐,你碰疼我了,嘤嘤嘤。”
要不是看在他那张白净的脸蛋且她一向有爱美之心,说不定一脚就踹了过去。
这时,老三上前扶住了老二,强行将他的大脑袋按在怀中,柔声道:“二哥别怪大姐,她是个没有性生活的黄花大闺女,平素欲求不满了我们也该体谅体谅。”
“咳咳,”老大掩咳,示意老三点到即止,这才看向朱竹竹,问道:“大姐,方才我三兄弟在房中听见你在喊救命,于是前来查看,不知你是否做了噩梦?”
她点点头,前半场她的确做了一个被人追杀的噩梦,梦中也喊了救命,估计音量过大教他们听了去。等等,从喊出救命到醒来,至少也过了半个钟头。连带着,她看着面前三人的眼神都变了变。
“大姐,你这不会是梦见采花大盗了吧,看来是该给你抢个压寨夫婿了。大哥,二哥,你们说对不对?”
“三弟,休得胡闹。”
“我觉得老三的提议挺不错的,那啥,既然大家都认为我该娶夫君了,那么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明天就去把新科状元给掳了吧,你们觉得怎么样?”
“……”
朱竹竹见来硬的不行,于是开始了她的拿手好戏——苦肉计。
拿被褥蒙在双眼之上,“哇”的一声就开启了苦肉计的正确打开方式。“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年纪轻轻地就被你们拉做这个劳什子的名誉寨主,还被一群大老爷们大姐大姐的叫,我不要面子的吗?再说,人家好不容易萌生一点春心,就被你们无情地扼杀在了摇篮之中,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当状元夫人。呜呜呜,没天理没人性啊。”
三兄弟同时拿下捂着耳朵的双手,作投降状,“大姐,你赢了,明天兄弟们跟你一道去抢亲,呸,抢夫君。”
出了秦山寨一路往下,到山脚再翻两个山头,然后走上两个时辰的路,便可达曲江亭。
翌日,天刚蒙蒙亮,朱竹竹便被老二给叫了起来,岁末寒冬之际,那过程要多痛苦就有多痛苦。
待她苦不堪言地洗漱完毕,才发现大伙拿着火把整装待发,就差她一人拖后腿的。她赶紧跑到最前面带头,骑着高头大马的老大低低地来了句:“大姐,你认识路吗?”
她乖乖地缩回了脚步,等着下属牵过她的马来。
就这样,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曲江亭去罢。
话分两头,那边,朱竹竹因着一个怪梦要来抢夫,这厢,各公卿早就架着香车宝马来择婿。
曲江亭外早就被平民百姓给包个里三层外三层,这三年一见的盛况再次让长安城中万人空巷。
但值得一提的是,这年的新科状元并非一人独占,而是两人齐夺这状元荣称。
那张贴的榜文上,排于位首的两个名字,可谓天差地别。
一人是名不见经传的落魄书生,一人则是那风流满长安的公子爷。
话说这风流公子的称号也不是虚的,你瞧那长安街上刚被家丁从金线巷揪出来的翩翩美男子,可不就是这场盛宴的主角之一——当朝右相之子傅长淮。
“少爷,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相爷让您务必准时到达。”傅长淮的贴身侍从阿焕终究不像主子那般文武双全,跟了一段路便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跟前方跑没影的人大喊道。
“放心吧,那掉脑袋的事你主子不会干。”说着,他还特潇洒地往身后挥了挥手。
在这长安城内,无人不知这傅公子,于是路人纷纷让道,不少妙龄少女更是对其大抛媚眼,嘴里叫嚷道:“啊啊啊,新科状元傅公子来了,他真的好帅呀!”
傅长淮那双善于沾花惹草的桃花眼不时对着路边小娘子放电,一路走过硬是出尽了风头,而那些被他扫过一眼便神魂颠倒的花季少女们一个个如那三月绽放的桃花,笑得花枝乱颤。
朱竹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隔大老远的,她就听见有人在叫新科状元,想着莫不是老天开眼让她走了一把狗屎运,不用以身犯险去曲江亭劫人,反倒半路送了来。
为了避人耳目,现下她身边就留了七八号兄弟,其余十几名都在山脚等着。她招手让老大俯身,在他耳边说:“发现目标,等下经过三七巷时你叫兄弟们在那埋伏,看样子他是一个人,等下人一来就掳走,再使些障眼法,保证顺利劫到人。”
“明白,我这就去办。”
等身边的人走了个尽,她才大摇大摆的走出墙角,打算去瞧瞧这未来的夫婿长什么样。
挤进人墙的朱竹竹顿时傻眼了。
眼前那正拿着折扇朝她作揖的白衣公子是个什么妖孽?
眉若浅川,眸如星澜,鼻峰俊挺,唇似莹砂。远看画中仙,近看水中玉,一举手一投足,亦是千种风情万般绝美之姿。啧啧啧,简直人间极品呀。
朱竹竹用她未来的幸福生活发誓,傅长淮是她见过的最最俊美的男人。
像是心灵感应一般,他朝她所在直直望去,吓得她赶紧掩面而逃。
身后男子轻扬嘴角,风雅一笑生生扰乱了一池春水。
饶是神通广大拥有预见之能整天跟男人打交道的朱竹竹,也不禁红了脸。
老三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大姐,你居然也会脸红,该不会真的春心荡漾了吧?”
被人当场戳中心事,她刻意转移话题道:“别打岔,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准备就绪,老大说让您老先回山里,就等着他们给你把压寨夫婿抢回去。”
“嗯,走吧。”
行过水桥时,遥遥见迎面走来吹唢鸣呐的一群人,最前方那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着一袭红袍,胸前挂着大红花,像极了迎亲的队伍。
朱竹竹不甚在意地收回了眼,然后穿过水桥,往反方向走了。
但不知何故,方才看向那人时,头部隐隐作痛。
后来每每想起这茬,她都不得不感叹,缘分这东西,真是可怕。
而那位被前拥后簇着的新科状元郎,正是那故事的另一主人公辜佑。
只见他看着朱竹竹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语道:“竹竹,是你吗?”
傅长淮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中了山贼的圈套。而且还是在自己即将赴宴这种紧要关头。
本来他一路风光而过,受遍了大家的眼神膜拜,奈何走到三七巷巷口时,忽听见一女子的呼救声,他想也没想地就冲了过去。眼见两恶霸在欺凌一弱女子,他二话不说挥扇出手,趁两人躲闪不及一记扫堂腿旋出,两个壮汉生生被他扫倒在地,迅速爬起后一骨碌跑了个没影。
正可谓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待他合上折扇,蹲下身询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结果姑娘一回头却是个女扮男装的白面小生,还不待他反应回神,就被一方浸了药粉的手帕给迷晕了。
耻辱啊,这简直是他二十年来的耻辱!
意识消弭的前一刻,他如是想。
扮作女子的老二看着倒在怀中的傅长淮,不禁悲从中来。
“这天下竟然还有比我长得更像女子的男子,大姐不会移情别恋吧?”
老大叫人将傅长淮抬走,拍着老二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今后他就会变成大姐的夫婿,不存在什么移情别恋。”
这话说的,他更想哭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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