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英雄救美救英雄
12.12
待忙活完,李妈像是失了半条命,坐在一旁的石凳子上直喘粗气:“小祖宗,你若是饿了,就同我说,这样的事情,可千千万不能再有下回了。”
“我省得了。”宋相思乖巧地应下。
“行了,我这就起灶,给你煮点吃的。”说着,李妈便拾起地上的一颗小白菜,准备拿去院子里洗一洗。
宋相思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怕她生自己的气,就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便道:“李妈你今日脚徐倒快,我还当你去送钱,要再晚些才能回来呢。”
“我没去。傍晚时分有客人来,你睡着,只好我先接待,所以抽不开身,就让孟公子替我送去了。”李妈手上一刻不停地忙活着,说话的时候头也没抬一下。
“什么?”宋相思愣住了,“你让孟公子去了?”
“对啊。”李妈还没觉察出不妥,“你放心,他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就这么点路,不会有事的。”
李妈只当宋相思是担心孟靖轩旧伤复发,却不想她闻言气得一跺脚,嗔道:“李妈你真是越发糊涂了。他在明月馆里,自有我罩着他,可一旦落单,再遇到仇家可怎么办!”
李妈明白过来,也开始后怕。宋相思惦记着孟靖轩要出事,便不再同她多话,急急出了门。
穿过小路,正要往前走,忽然听到旁边的窄巷子里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寻常人听了,此刻只怕早已腿软,躲闪不及,生怕会殃及自己,宋相思却是暗暗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还有打斗声,至少说明人还活着。
想到这儿,她循声快步走了过去。
五个黑衣人将孟靖轩团团包围,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挂了彩,相互之间不遑多让。
纵使孟靖轩武艺高强,到底无法以一敌五。此刻,他用佩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只有他自己明白,苦苦支撑这么久,已是到了穷途末路。
再是一个回合,他定要成为这群人的刀下亡魂了。
“孟公子!”
宋相思忍不住惊呼出声。众人齐齐将视线转向她,在看清其面目的那一刻,眼底有惊诧的神色闪过。
孟靖轩没想到她会来,一时间怔住了。
她绝不可能是因为担心自己的伤势才赶来的,毕竟伤已无大碍,她是知道的。那也就是说,她明知自己会遭遇不测,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这个认知,使孟靖轩的心里有些异样。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快速生长。
可他来不及辨清。因为眼前的情势紧迫,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他。
孟靖轩没有注意到那群黑衣人的异样,见他们盯着她,还当是也要灭口,便强撑着大步走到她身边,微微侧身,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冷声道:“你们的目标是我,放过这位姑娘,她是无辜的。”
他立在身前,声音清朗,莹亮的月光毫不吝啬地洒在他身上。
她抬起头看他,或许是因为方才的打斗,他的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碎发贴着鬓角,却并不觉得狼狈,反而有种令她安心的坚毅。
月华白的袍子背后,有殷红的鲜血顺着布料缓缓下滑。
他的伤口一定裂开了,不,不止,一定还有新伤。想到这儿,陌生的情愫在宋相思的胸口澎湃翻滚,又如火舌轻舔。
“我这条命,要杀要剐都罢,只是有一样,你们放过她。我一个京城人氏,客死他乡,要追查起来不容易。她不一样。她是陵县人,你们动了她,知县大人不会无动于衷,到时候事情闹大,寻摸出蛛丝马迹,对你们不好。”
他表面上像是冷静地在为黑衣人分析利弊,实则是豁出命去,为宋相思搏一线生机。
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里猝然倒塌。
是墙。
黑衣人面面相觑,最后,他们在孟靖轩视死如归的眼神中,足尖轻旋,施展轻功快速离开了原地。
这变故发生得太突然。
孟靖轩怔住了:“他们……”
宋相思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扶住他精瘦的腰,道:“你的伤势不轻,我们先回明月馆,有什么话,之后再说。”
“好。”孟靖轩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没有发问,顺从地跟着走了。
李妈请来大夫,后者细细检查过伤口之后,说这次受伤较重,不过好在都避开了要害,所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要小心养伤,再有下次,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李妈跟着大夫去抓药,宋相思拿起床头架子上的金疮药,一面小心地倒在伤口上,一面忍不住感慨:“这下好了,那衣服彻底废了,再好的绣娘也补不了了。”
那件袍子是用云锦织料制成的,十分珍贵,经验老到的两个绣娘合力织,一日至多也只能织十公分。就这么废了,着实可惜。
孟靖轩倒不在意衣服。他定定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那质询的目光太过炙热,终于,宋相思败下阵来,道:“那为首的黑衣人我认得,从前替他说过亲。江湖人最重情义,他念着这份人情,才没有为难我们。想来,往后,也不会再追着你。”
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说辞。孟靖轩人情世故经验少,果然信以为真。
顿了顿,宋相思问:“那你呢?你是怎么招惹上他们的?”
说起这个,孟靖轩无奈地笑了笑,牵起的嘴角有些苦涩:“说来好笑,我自己也不知道缘故。”
“什么?”宋相思愣住了。
“那日,我去临县邑水收账,路过字画摊时,看到一幅画,画师笔触细腻,画中人憨态可掬,觉得有趣,便买了下来。谁知,当晚,我才在客栈歇下,就有人翻窗进了我的屋子,抢走了画,还想杀我。我边打边逃,最后昏倒在明月馆门口。”
宋相思不说话了。
想了想,她道:“你好生歇着,别想太多。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宋相思站起身。孟靖轩见她要走,不知怎的,心念一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动作,一把拉住了她雪白的皓腕。
“我伤口疼,睡不着,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道。
其实伤口早就不疼了——或许还疼着,只是满心的注意力都被身边人吸引,哪里还顾得上伤口呢——他只是想多留她一会儿,再多看她两眼。
宋相思没有多想,听他喊疼,倒是忆起了从前:“幼时,我生病睡不着,父亲总会讲故事哄我,可惜我嘴笨,并不会讲故事。不如,我背《三字经》给你听吧。”
说着,她就真的背了起来。
宋相思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糯糯,如盛夏的莲子汤一般美好。孟靖轩听着听着,就不自觉合上了双眼。
“……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听到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宋相思轻轻舒了口气。她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后起身出了门。
到了院子里,她停住脚步,从腰间的暗袋中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东西,用力抛向天空。
漆黑的夜幕中快速划过一道闪电,那一瞬的光,将整条街都照亮。很快,一朵巨大的烟花飘落,化作道道流星四散。
宋相思回到自己房间,掩上门,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屋内就凭空多出了五个黑衣人。再一看,赫然就是方才在街上追杀孟靖轩的那几人。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宋相思淡淡地开口,通身的气派半点不像寻常人家的姑娘。
为首的黑衣人跟在她身边多年,知道这是发怒了,立刻半跪在地上,道:“那孟家公子半月前在字画摊上一眼就挑中了姑娘从前的一副肖像画。那画出自宫廷画师之手,像极了真人,属下怕有万一,这才私自行动。”
“荒唐!”宋相思将手边的杯盏狠狠掷到地上,“那孟公子一无所知,你们还对他痛下杀手,若非他撞见我,只怕此刻早已魂归西天。你们这样做,是怕我身上的罪孽还不够深重,背负的人命还不够多吗?”
“属下该死。”黑衣人齐齐下跪。
宋相思闭了闭眼,暗暗深吸一口气,这才平复了心情:“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往后,你们若再敢私自行动,便散了罢,也不必听我差遣。下去吧。”
“是。”
话音刚落,屋里就没了那五人的身影。凉风顺着大开的窗,肆无忌惮地灌进来。宋相思收起支窗的木棍,眼底是深深的歉疚。
到底是自己的人犯了错,宋相思心里过意不去,便更加用心照料孟靖轩。
听说久病之人容易心情郁结,孟靖轩虽不算久病,可他从小到大吃过所有的苦,加在一起,怕是都不及这段时间的十分之一。
宋相思思及此,特意问隔壁的秀才借了《笑林广记》,从里头挑出有趣的说给他听。
她讲得不急不缓,节奏拿捏从容,书中的内容又是十分逗趣,听得孟靖轩忍俊不禁。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我的读者小可爱在哪里…在哪里呀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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