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满乐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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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满乐宁

  乐宁原来是姓满的,那时她还是漓都的七公主,她也有宠爱自己的父皇和母妃,那曾是自己最美好的日子。

  但在她十八岁那年,一切都轰然倒塌。

  那一年她记得清楚,漓都城墙上的战鼓敲响,而在身边耳边能听到的只剩下不断的哀嚎声声。

  配合著战鼓声一起,构成最惨烈的乐曲。

  余令的铁蹄以雷霆万钧之势冲进都城,带着血腥味一起,直直杀到了殿内。

  四周都是倒地的尸体,血渗透入地砖之内,同时蜿蜒流向脚步,那本应是辉煌的大殿之内,如今却是一副残破模样,珍宝被随意翻出,而瑰丽的红绸上不知何时点燃了火烛。

  配上眼前的血色一起,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身处在烈狱之中。

  那是乐宁第一次见到余令的帝王,他浑身浴血而来,而他手上的剑正往下滴着血,他已经杀红了眼,眸中没有丝毫神情,像是从烈狱而来的,那杀人无数的魔。

  母妃抱着自己,一遍遍朝着求情,她明明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却还是为了那一点点的希望而求情。

  母妃丢弃了漓都贵妃的尊严,只求他能饶下乐宁一命。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她被侍卫抓着,亲眼看见母妃死在自己的面前。

  那高位上的帝王居高临下得看着自己,眸中带着几分不屑。

  乐宁以为自己应当会死的,那帝王会用自己手上的剑让她同殿内的人一起,死在他的面前。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那冷血无情的帝王挥起已经沾了无数人血迹的长剑,贯穿了自己的心口。

  乐宁能感觉到自己血液流失的感觉,她到在地上,最后看了眼残破不堪的大殿,缓缓闭上了眼。

  被处死后的尸体在殿外堆积如山,余令的侍卫放了把火,将漓都内所有人都烧了个干净。

  乐宁以为自己会死的,但却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她又再次睁开了眼。

  她只觉得自己好似睡了一场格外漫长的觉,漓都破国就像是一场荒唐的梦。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死人堆中,她从尸体堆内站了起来,身上沾满了血。

  乐宁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自己活了下来,明明自己的心口被帝王无情贯穿而过,那种痛苦至今依旧历历在目,可现在她却又能再次睁开眼。

  而且……心口处的伤等自己醒来之时也没有了,好似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

  可眼前的一切都告诉自己,那都不是梦。

  漓都被破国不是梦,自己被杀也不是梦。

  至于为什么她能死而复生,恐怕这就是上天给自己的指示,要让她为死去的漓都众人报仇。

  乐宁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默默下了一个决心。

  她从漓都逃走,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能死而复生。

  漓都内有流传一个传说,皇城之中有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灵药,只要得到它,就能与天长寿。

  但这个到底也只是一个传说,就连自幼生长在宫内的乐宁都未曾听父皇和母妃提起,她只当是一个传说,压根就没有上心。

  可现在,余令的帝王却为了这些没有根据的传闻而冲入漓都,他杀了那么多人,却只是为了一个没有依据的传闻。

  想长生不老寿于天齐?

  简直可笑。

  但后来,也是因为这件事,乐宁才相信,或许都城之内真的会有让人长生不老的灵药,而此刻……这个灵药就在自己的体内。

  当初母妃在余令破国之际紧紧抱着自己,虽然那时自己还不明白母妃话中的意思,但到现在,她才明白了一点。

  “这个东西,死也不能让他人知晓,就算他们毁了漓都又有什么意义,他想得到的东西,终究拿不到。”

  母妃抱着自己,听着殿外不断响起的哀嚎,以及刀尖刺破肌肤的刺耳声响,她一下一下抚摸着自己的发,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和不舍,“宁儿……我最爱的孩子,只要你能安好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母妃的泪落到自己的手上,乐宁低头去瞧,就看见地上那颗璀璨的明珠。

  那时的自己不明白,可到现在,乐宁似乎是知晓了母亲话里的意思。

  那传闻中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灵药是真实存在的,但其实这不是能让人长生不老,它只能让人拥有不死的能力。

  而这个也不是能保证百分百没有副作用,母妃害怕自己用了这个会发生些什么,当初向灭国仇人求情也是为了能让乐宁能安然无恙。

  但很可惜,在疯子眼底,没有什么会让他动摇。

  但现在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思考上这些,既然她没有死,那就要报仇。

  替漓都那死去的几百条性命报仇。

  乐宁将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她花费了很长时间去谋划如何将灭国仇人杀死,也花了很多心思混入宫中。

  她如今活着,就要为漓都内无辜枉死的人报仇,自己不能让几百条鲜血白流。

  于是乐宁小心翼翼得潜伏进余令都城,她经过很多努力才成为邵帝的近身宫女,每次在他身旁的时候,乐宁都会幻想自己藏在袖中的长剑刺穿他的心口。

  血色沾染明黄色的长袍,看着他在死亡中苦苦挣扎。

  但这些到底还是自己的幻想。

  现在还不是下手的机会,如果他死了,那自己也会卷入其中。

  说不定还会因为他而赔上自己的性命。

  乐宁在邵帝身边侍奉了许久,经过多番努力终于在这宫内站稳脚跟,邵帝本身是一个多疑的人,在经过多次试探之后,他对乐宁也放下了戒备。

  而这时,也是自己最好的下手时机。

  乐宁在宫内听了不少关于后宫中的传闻,邵帝有五个皇子,现在正是在立太子的紧要关头,或许自己能借助这个来栽赃陷害。

  只要把自己的移点给撇清楚了,那她也就能在杀了邵帝之后全身而退。

  本来计划都已经定下,但乐宁的举动却被人给发现了。

  “你是要毒害我父皇吗?还是以我的名义。”

  御膳房的门口突然走来一个人,他靠着门边,双手环胸看着站在屋内乐宁,对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感情,就好似在谈论今日吃食有何一般。

  乐宁死死捏着手里的药包,自己本来是要端这碗山海粥去给邵帝的,明明都确认过四下无人,却还是被发现了。

  而且还是被自己想要栽赃的三皇子所发现。

  “三皇子说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罢了,这碗粥是殿下特意准备的,而我也只是端去给陛下而已,关于殿下话里的意思,我却是听不明白。”

  乐宁稳下心神,假装无事发生得开口说道。

  现在可不能被他激得自乱阵脚,看他的样子想来也只是猜测,不然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他可没有这么好心会听自己辩解。

  因为他在忌惮,忌惮自己在邵帝身旁的地位。

  卿景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宫女,她低垂着眉,说的话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但自己刚才可是亲眼瞧见对方把药撒入粥内,可现在却和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

  这可真是可笑。

  “既然你如此说了,不如亲自试吃上一口,也好证明你说的话没有错。”卿景只相信自己亲眼所的,既然她说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要让她亲自证明。

  乐宁有些犹豫,卿景看着她的表情也知道,对方铁定不敢喝这碗粥,因为粥中她确确实实下了毒。

  “若是你不能证明清白,那我就会亲手杀了你,替父皇排忧,这么一个虎视眈眈想好陷害皇子的人,留在身旁可就是养虎为患啊。”

  卿景挑了挑眉头,说出的话带着满满的威胁。

  乐宁知道对方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如果自己在这里不能证明什么都没做的话,那卿景是会真的杀了自己。

  她死没关系,可要是没能亲手报仇的话,那自己的死就没有一点意义。

  乐宁低头思考了很久,最后抬头对上卿景的视线,嘴角扬起一抹笑,“既然殿下这么不相信我,那就只能让我自己来证明我没有说谎了。”

  话音刚落,乐宁就舀起一勺粥喝了下去,咽下后才对上他的视线,“如何,殿下可还要我如何再证明?”

  卿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她神色如常,刚刚喝下去的时候也没有半分犹豫,看模样就好似粥里真的没毒一般。

  难道真的只是自己看错了吗?

  “好了,既然殿下没有别的话要问,那我可是要去把粥带给陛下的,殿下放心,今日只是我只当你是关心陛下,对此,我不会多言的。”

  乐宁说完就端起粥越过卿景的身侧走出御膳房,等离开卿景视线之后,乐宁闪到无人的角落,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嘴角溢出血来。

  卿景可没看错,自己的的确确是在粥里下了毒,也的的确确是想着靠陷害他。

  为了从他眼前把这件事给忽悠过去,她只能喝下那碗带毒的粥。

  现在都被他发现了,栽赃一事也只能再晚些日子从长计议。

  现下最要紧的就是,让她再一个没人的地方死去,然后……

  等再次复活。

  宫内的守卫森严,乐宁匆匆忙忙找了一个地方将有毒的粥给处理了,随后在确认这个地方短期内不会被人发现后,她才安心得躺在地上。

  乐宁数好了时间,她能复活的时间要花三个时辰,等三个时辰过了以后,天也已经暗了下来。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把溢出的血迹给拭去,好在自己刚刚比较小心,没有把血滴到衣服上,这样处理起来也还算方便。

  等做完这一切后她才走出屋内,一路上都很顺利,等到达陛下宫内的时候就被宫女给拉住了。

  “阿宁,你这段时间去哪了?”宫女的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神色也慌张起来。

  乐宁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怕不是三皇子把自己和他在御膳房内的事情都上报给陛下了吧?

  邵帝好不容易才对自己放松警惕,如果被三皇子这么一说,即便他不能拿出证据,但以他多疑的性格,说不定会对自己起疑心。

  那她这么久以来在宫内所做的一切就都打水漂了。

  可如果三皇子真的和陛下说了这件事,虽然他说是这栽赃陷害,但邵帝这么多疑的一个人,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他若是真的说了,那邵帝对三皇子也会起疑心,他不可能会这么蠢才对……

  算了,现在事情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还是先冷静下来再说。

  乐宁将胡思乱想的心神给稳了下来,看着面前的宫女强装镇定道:“我只是觉得有些难受,下午就去休息了,没有和陛下通报是我的不对,难道陛下因此而发怒了吗?”

  宫女听到这话倒是先愣了下,随后晃了晃手道:“陛下当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发怒,是御膳房今日死了一个人,陛下查出那段时间出入御膳房的有你的名单。”

  “所以……陛下这是怀疑我了?”乐宁听到这话皱了下眉,宫女的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在自己出入御膳房的时候恰巧一人死亡,而自己……的确是很值得怀疑。

  但乐宁在出入御膳房的时候可没有听说死人这件事,想来这是三皇子的主意。

  自己陷害他这件事被当场抓住,虽然自己也在他面前证明清白了,但卿景心里肯定还有顾虑和芥蒂。

  自己会成为他的心结,而唯一能解开的,就是杀了她。

  自己当初陷害过他,如今他也陷害自己。

  真是……棘手。

  “我也不是这么说,只是陛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命人去找你,可无论在哪都找不到,现在就心有顾虑……”

  小宫女凑近乐宁的耳边低声说出这句话来,脸上也有些担忧。

  乐宁双手拢在袖中,紧紧捏了下自己袖中的帕子,上头还有自己的血迹,现在自己要想一个办法,把这个局面给扭住过来。

  她不能死。

  绝对不能。

  “没事的,我去和陛下解释清楚就好,多谢你特地来和我说上这些。”乐宁将脑中胡思乱想的思绪给收起,朝宫女的方向露出一抹笑来,语气淡淡得说着。

  虽然宫女还有些担忧,但自己改说的也都说了,见乐宁如此淡定的样子,也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后便退到一边。

  乐宁一步一步走入殿内,大殿四周的烛火摇曳上片刻,她瞧着坐在高位上的人,低头行了一礼,“见过陛下。”

  邵帝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今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其实也是半信半疑,但真的很难想象,自己在自己身边侍奉左右的人,居然会存了这种心思。

  他挥了挥手,淡淡道:“阿宁,今日御膳房中发生的凶杀案,你可曾知晓?”

  乐宁跪地的姿势没变,低声沉稳得做出回答,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稳住心神,这件事没有直接证据指明是自己所为。

  不然她现在见到的就不是陛下,而是大牢的守卫了。

  “回陛下的话,今日我的确有进入过御膳房,可那时我并没有听说有人身亡这件事。”

  “你去御膳房做什么?”

  “三皇子殿下见陛下心神操劳,就命人做个一碗粥给陛下,我那时去也只是给陛下取那碗粥的。”

  “那为何你却迟迟未曾将粥带到朕的面前,反而还失去踪迹整整一个下午?”

  “我取粥的时候见到过三皇子殿下,他怀疑有人在粥中下毒,便让我亲自试毒了一下。”

  “那在粥内,可否有毒?”

  “若是粥中真的有毒的话,今日来见陛下的就不会是我了。”

  邵帝看着坐下低头冷静回答的人,她说的每一句话话都不卑不亢,其中也没有多大的情绪浮动,看起来也不像是说谎的模样。

  他用手点了点椅子,随后开口道:“好了,朕知道了,若是你真的对这件事不知情的话,那朕便会给你一个清白。”

  “多谢陛下。”

  乐宁又朝邵帝的方向拜了一拜,朗声道。

  邵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了,乐宁也不多停留,现在她也只是实话实说,不知道陛下对她会是什么立场。

  是顾虑,还是相信她的话,乐宁已经不知道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乐宁看着殿外的一轮弦月,声音低低得叹了口气。

  邵帝看着乐宁离开的背影,眸子微微眯起,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椅子,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而另一边正要回去休息的乐宁还没到小阁就被人给拦下。

  那人用剑柄挡下了自己的去路,脸上笑盈盈的,就连语气也染上几分笑意,眯着眼,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但乐宁见过的人多了,自然能看出这人不一般。

  他就是一个笑面虎,笑眯眯的外表下,可藏着比毒蛇还要狠毒的心。

  “这是什么意思?”乐宁用视线暗示了下挡在自己面前的剑柄,脸上也挂着笑,只是眸中可没有丝毫笑意。

  那人脸上的表情没变,依旧是笑眯眯的,“殿下请你过去聊聊。”

  “那你们殿下邀请人的手法可真是别致。”乐宁对上他的视线,几乎可以说是咬牙切齿得说出这句话来。

  这哪里是请,分明就是威胁。

  如果自己不跟去的话,那自己面前的剑可以会毫不犹豫得落在自己的脖颈上。

  “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我似乎……并没有选择。”

  乐宁听着对方的话耸了耸肩,看着自己面前的剑柄,笑着说出这句话来。

  那人没有在意乐宁话语里的嘲讽语气,朝前指了指,温温柔柔道:“殿下在花园内等你。”

  乐宁也不再保持自己脸上的笑,直接挎下脸就往花园的方向走,等到花园之后,她就看见站在湖心亭中的人。

  这人自己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她朝前走了几步就到他的身后,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见过三皇子殿下。”

  卿景听到声音后回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宫女,嘴角扬起一抹笑,自己也不想兜圈子了。

  上次御膳房那一次见面双方间可没有什么好印象,自己这次来见她也是为了自己心里的目的。

  “我也不和你多客套,方才,父皇应当已经问过你关于御膳房凶杀案一事了吧。”

  “的确如殿下所言那般,陛下已经问过我这件事了,不过我都将事实全盘托出,包括和殿下的见面。”

  “看来你这是误会我了,你不会以为御膳房一事是我说出的吧?”

  “我可什么都没说,私自怀疑皇子可是大罪,且我也只是一个小小宫女,怎么可能会敢怀疑殿下呢?”

  “在我面前也不用再演戏了,我今日来见你就是为了御膳房一事。”

  卿景伸手负在身后,朝前走了几步,看着园内的花,低声道:“我不会这么蠢到让父皇对我起疑心,这件事不是我说的。”

  “殿下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只是一个小小宫女,这件事是谁说的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殿下又何必亲自和我解释上一遍,倒是让我惶恐。”

  乐宁听着卿景的话,木着一张脸说出这句话来。

  虽然话中很是惶恐的模样,可她脸上可丝毫没有害怕神色,反而这一副木着脸的样子让人瞧着就心里不舒服。

  但自己毕竟有求于她,也不好撕破脸,便也只是保持无视。

  “陷害的人现在要害的是你我,不如我们合作。”

  “殿下真的能放心和一个当初想要陷害你的人合作吗?”

  “我只在乎最后结果,作为交换,你想做的事情,我也会在暗中帮你。”

  “殿下知道我想做什么吗?居然敢如此夸下海口。”

  “我知道,因为我的目的和你一样。”

  乐宁回头对上卿景的视线,他眼中的神色看起来可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他知道,也是认真的

  乐宁笑了下,朝卿景的方向靠近上几分,“好,那我们合作。”

  说完后她便越过卿景往小阁的方向走去。

  但她还没走远,身后就传来卿景的声音。

  像是刻意提醒,又好似无心之言。

  “阿宁姑娘,似乎比我下午见到你的时候,更加年轻上几分,我倒是听说过青春永驻,可返老还童一事……还是头一回见。”

  乐宁的脚步顿了下,她没有回应,而是脚步匆匆得离开卿景的视线。

  卿景看着乐宁离开的背影,眸中闪过几分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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