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0.71
南陵国国都。
寒冬腊月,天空降下鹅毛大雪,一层又一层,铺在院子里,很快就积了满院子都是雪。
栖霞宫里,地上的铜炉里拢着的火熄了一些,婢女瞅见了,连忙往里面添炭,袅袅热气升起,宫内一片暖意。
榻上,柳玉姝长发散乱,脸色苍白,消瘦的双颊稍微有些凹陷,眼皮费力地睁开,眼神浑浊,眼下一片乌青,乾涩的唇上浮着一层白,一脸疲倦的病容。
她浑身上下疼得像是被扒皮抽筋,每到变天,疼痛就深入骨髓。这是她来南陵国的路上被冻坏了,留下了病根。
尤其是这几日,旧疾发作得一日比一日凶猛。
她病了太久太久,这副孱弱的身子骨,咳了几声,已是头晕眼花,心中有数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脑海中仿佛走马灯一般,过往的记忆闪烁而过。
当年,她为了嫁给还是质子的封子炀,推了大好的亲事,成了京城权贵圈的笑柄。到头来,还是被他负了。
封子炀回到南陵后,拉拢重臣,残杀手足,最终成了南陵国的国君。登基之后将她抛之脑后,遗忘在深宫之中。她因为忧思成疾,从此一病不起。
封子炀违背诺言,不断向雍国发兵,十几年来战乱连连。曾经富饶的雍国变得破败贫瘠,她的家人也被抓到了南陵,关在地牢里生死未卜。
柳玉姝最关心的人,是她体弱多病的弟弟。
想着,她的呼吸因愤怒而凌乱急促,一口气没上来,一阵窒息,泪水难以自抑地潺潺而下。
一个婢女神色惶恐地走进来,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娘娘,您的弟弟被下旨处以车裂,已经行刑了,人头、人头……”婢女哆哆嗦嗦,不敢往下说。
柳玉姝顿时五雷轰顶,就像是天塌下来砸在她的身上,不堪重负的身子开始颤抖,越来越厉害。
她的弟弟死了!是被封子炀杀死的!
“陛下下旨,将您弟弟的首级挂在城门上示众,还说以后再有人敢当众辱骂他,就要落得和您弟弟同样的下场。”婢女战战兢兢的说完后,头顶猛地一热,用手一摸,看着手掌上的鲜血,吓得脸色惨白。
柳玉姝一口血喷出来,奄奄一息地瘫倒在榻上,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子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她没了气息,两只眼睛睁大,死不瞑目。
满宫的奴才跪了一地,为首的婢女喊了一声:“柳妃娘娘,薨了。”隐约能听到婢女的惊叫声:“来人啊,快唤御医。”
过了许久,柳玉姝感觉身体被暖意包裹,鼻息间有淡淡的沉水香的味道,她一闻,被恨意缠绕的心即刻融化成一滩水,晶莹的泪顺着眼角无声流下。
这是她祖母房间里的味道,她怎么能忘呢。
她自小身体柔弱,母亲早亡,父亲娶了两房小娘后就对她和弟弟不闻不问,她这个太傅嫡长女不过是空有名头,是祖母一手将她和弟弟带大,还护着她不被三个小娘欺负。
她小时候被何小娘吓唬过,从那之后就总是睡不安生,有一点动静就会醒来,每次都是去祖母的屋里。
祖母常年礼佛,屋子里就点着沉水香,香味沉静绵长,她闻了会感到心安。
祖母还会守在榻前,轻声诵读经文,听着听着,她很快就睡着了,一夜好眠,睡得特别踏实。
“祖母……”梦中,祖母的音容笑貌清晰可见。柳玉姝哽咽呢喃,清明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想祖母了。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不怕不怕,有祖母在呢。”独孤老太太握住她的手,她的小手发凉,额头上浮着一层汗珠子。
独孤老太太转过头,对身后的随身婢女吩咐道:“芦妈妈,去请阎大夫过来。”
芦妈妈恭敬地作揖,转身出去了,没一会的功夫,领着满头银发的阎大夫回来了。
还没关上门,就听见外面一阵尖锐的叫嚷声:“老太太,您可不能太偏心了,昊儿是您的亲孙子,他的病还没让阎大夫瞧呢,您就把人拉走算怎么回事?难不成您真想看着昊儿死不成。”隔着一道门,何小娘喋喋不休,不依不饶。
府里的下人们都见怪不怪了,该干嘛干嘛,当做没看见。
何小娘很得柳太傅的宠爱,于是便恃宠而骄,十分张狂。压得其他两房妾室在她面前唯唯诺诺。
独孤老太太是家里的长辈,不爱搭理她,此时被她吵得心烦,眉头皱了起来。
老太太性格温和,不怎么与晚辈计较,轻易不发脾气,对家里的三房妾室也是眼不见为净。
芦妈妈看到老太太耷拉下了脸,知道老太太的火气上来了,赶紧关了门。
阎大夫给柳玉姝把完了脉,起身向老太太拱手行李,“姝姑娘的身子弱,染了风寒。”看见老太条满眼焦急,劝慰道:“老夫人莫急,这病不打紧,吃几幅药,好好调理身子,几日就能痊愈,至于梦魇的症状,也是风寒所致。”
迷迷糊糊的,柳玉姝睁开了双眼,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祖母,感受到祖母掌心传递而来的暖意,白皙的小脸上一阵惊愕。十分诧异地盯着祖母充满慈爱的脸,像是木雕一般呆愣。
“姝丫头,你没事吧?”老太太见状又急了,赶紧让阎大夫给她瞧瞧。
阎大夫也纳闷,嘴上嘀咕:“姝姑娘并无大碍啊,这是为何?”
柳玉姝缓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红了眼圈,起身一把抱住祖母,万般委屈化作泪水倾泻而下。
哭完了才恍然大悟,她竟然又活了过来。
“祖母,现在是何年何月?”她焦急地问。
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脸上舒展一抹慈祥的笑容,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这丫头,一觉醒来糊涂了不是。今年是大雍五年。”
这一年她还没有遇到南陵质子封子炀,祖母也没有亡故,雍国更没有灭亡。
一切,又回到最初。十几年的痛苦的委屈,恍若一场噩梦。好在,她醒来了。
想着,她喜极而泣,泪眼婆娑地攥紧了祖母的手,“祖母,太好了,太好了!”
老太太一头雾水,但看她开心,也跟着笑了:“你没事,可不是太好了吗。”
“老太太,姝姐的命是命,我昊儿的命就如草芥吗,他好歹是老爷的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您老人家也别想摘出去,就是您霸占阎大夫,故意要害昊儿的命。”外面,何小娘还在闹。
何小娘的做派,柳玉姝一清二楚,仗着父亲的宠爱在府里颐指气使,除了她父亲,其他人都没被放在眼里。
“祖母,何小娘要干什么?”她心想,何小娘难不成是要欺负到老太太头上来了不成!
老太太哼了一声:“我懒得管她。”看向阎大夫,表情严肃:“昊哥儿得了什么病?以至于何小娘如此癫狂?”
“这……”阎大夫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芦妈妈在旁附和道:“阎大夫,我家老太太心宽,您不必顾忌,有话请直说。”
阎大夫思量一下,低声道:“是花柳。”
在场的人皆是满面震惊。
柳玉姝更是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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