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再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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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再而三

  沈富贵一听,眉头就皱起来,连连摇头:“钰宁快莫要想着做生意了,咱们没背景没能耐的,做什么生意?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田地里有我,钰宁有空帮着带带虎子,再有空去绣点什么挣点零钱就行了。”

  虎子,就是张蓉生的那个男孩的小名,村里头大名总要等到大些的时候再娶,现下就随意取个名字喊着。

  沈钰宁见哥哥反对,不由得偃旗息鼓,耷拉着脑袋将帽子扣在头上,爬上牛车由着哥哥拉她回去。

  一路无话,张老汉眼神游移着。他与老实本分的女婿不一样,他年轻时就是个脾气暴躁喜好折腾的性子,这些年穷苦惯了,性子有所收敛,直到钰宁这丫头来。钰宁认得字,见识多,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丫头懂得这样多,而且还敢作敢为。

  但他总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个丫头就像年幼时候的他,充满激情与莽撞。年幼时候的他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做事情没人管,听到最和善的话语,就是如今沈富贵这样的,我们没本事,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呆着。

  张老汉看看天边挂着的日头,再看看绿油油的稻田。如今的日子是越过越好,再不是他年幼时那般吃不饱饭的光景,大不了就是赔钱,哪怕钰宁没钱,他有,不够也不要紧,辛苦几年便又都回来了。

  他咬咬牙抬起头:“富贵,你从小就能干,编的那些的玩意儿大小树庄两个村子,没一个能比得过你的,如果拿出去卖,定能卖出好价钱。”

  沈富贵舍不得牛太累,自己没坐在车上,而是跟张老汉两个并肩走。听到岳丈说话,他惊讶的抬起头,算是明白过来,岳丈的意思,是支持钰宁,他茫然问:“可是……若是卖不出去呢?”

  “卖不出去就卖不出去了,你是怕浪费那点稻草吗?”

  沈钰宁将帽子抬高,眼睛闪闪看着张老汉,欢喜得如同个孩子——她本来就还是个孩子。

  事情敲定之后,一家人便窝在一起编织各式各样的东西,先从小的编起,草帽,草鞋,外加一些逗弄孩子的小玩意。主要是沈富贵编,张老汉则教家里其他人学。

  玄之是学得最快的,又快又好,沈钰宁则不甚在行,一个草帽没编成,还把手给划伤了。张老汉舍不得她那双会刺绣算账的手,觉得那是将来要成大事的,便不许她再编。张蓉与岑小娘是做惯活的,也不怕伤手,只用多学着怎么把那草梗隐藏进去,把手里头的草帽草鞋编得更好看些。

  而一旁的元宝,胳膊上绑着绳子连着摇篮,若虎子哭了她就拉两下,不哭她就继续学着编,没一会儿,竟编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蜻蜓来,喜得她跳起来蹦,差点把摇篮给掀翻了。

  这样编了几日,沈钰宁又带着玄之回到绣坊,只开了个小门,拿着箩筐,将草帽草鞋与玩意儿摆放在上面开始售卖了。

  这里地段好,房屋赁钱贵,也没有谁会在这里开一个草帽铺子。不过沈钰宁是因为,左右房租也是亏的,草编买一点是一点,就当补贴这赁钱了。倒没想,才第二天,这些编织的物件就售卖一空,还有不少客人觉得不够,想要多买些草帽草鞋。更有那镇上的孩童觉得草编的蚱蜢甚是可爱,想要多买几只呢。

  沈钰宁将铜板核算完,不免大喜过望,四个晚上大家齐心编织的东西,一共卖出去三钱银子,若生意当真能一直这样,她压根不用将铺子再盘出去了。

  此时春耕最忙的时节已经过去,大家都有空编织,于是一早沈富贵与玄之就去采买稻草,回家大家齐心协力编织,再由沈富贵与玄之将编好的东西送去镇上,沈钰宁来售卖。即便这样,因着他们编织的东西品质好,还常常供不应求。

  如此沈富贵觉得更有干劲了,常常晚上还点了灯编织。不过这会儿,轮到沈钰宁不乐意,她明言不论如何,身体才是第一要紧的,又做了规定,每人每日只许定量,不许多做。

  沈富贵虽惋惜不能多挣银子,但还是肯听妹妹的话。因为挣了点钱,他便琢磨着,马上入夏了,草席蓑衣一类大件的东西,也可以编织着备起来。

  于是等到大雨之前,沈家的商铺里头,又多了许多大小蓑衣,这些蓑衣有大小尺码,男女胖瘦不同,可以选择不同的尺码,比之从前见过的那种宽宽大大,男女穿得都差不多的蓑衣方便得多。而且沈富贵细心,蓑衣里外连草根毛刺都给打磨平滑,又舒适又便宜,很快便被抢购一空。

  沈钰宁瞅着天象,估摸着梅雨时节将要到了,便加紧让大家伙先制蓑衣,只等着梅雨之前,能好好的再挣一笔。

  夕阳西下,沈钰宁欢欢喜喜将铺子门锁好,揣着今日挣得铜板往家里赶。一边走一边想,如今的日子,虽然不如在侯府那样轻松,不需要操心银钱,但胜在自由。而且看着大家齐心协力,凭借个人的努力挣来的银钱,这种快意,在侯府可是感觉不到的。

  不过,还没等夜幕彻底降下去,一个八九岁的孩童急急赶到小树庄,气喘吁吁喊着:“沈家姑姑且快去镇上吧,你家铺子,着火啦!”

  张老汉一家刚刚吃完晚饭,正围坐在一起编织蓑衣,畅想着将来的好日子。那孩童的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屋里的几人都没回过神。

  玄之腾的站起身,拔腿就往外跑。

  沈钰宁这才反应过来,抓着来报信的邻居孩子问:“无缘无故怎么会着火?”

  这阵子偶有小雨,不至于天乾物燥至这种境地呀。

  孩童也只是听了家里头大人的吩咐,茫然摇头表示不知。

  沈富贵已经赶了牛车,拉着沈钰宁往镇上赶。

  到了铺子里,火已经被隔壁左右的人家浇灭了。隔壁的婶子见着沈钰宁,连忙上来说:“哎呀真是不得了,也不知哪里来的火星子,窜到你铺子里去了。我正在屋门口吃饭,忙喊了我家那口子去瞧,哪知这火势一下子就蹿起来,吓得我家那口子……”

  她是啧啧后怕声,见着沈钰宁面色发白,不好再说,只安慰着:“好在火已经灭了,你快去看看,铺子里头有没有损失。”

  沈钰宁踏进铺子里,玄之早就来了,正低着头沉着脸,许是摸了烧焦的蓑衣,手上都是黑乎乎的。

  瞧见沈钰宁进来,玄之快走两步,将一截绳子递过去,又拿了张草纸在手上蹭了下,纸上立刻留下一道印子,却不是草灰印子,而是反着光的油印。

  沈钰宁愣怔住,伸手摸了摸玄之的手掌,果真是油,她瞪大眼:“这是人为的?”

  去年玄之还是个小萝卜头,今年抽条拔个儿,竟与沈钰宁一般高,声音如同公鸭的嗓子一样有些难听,但条理很是清晰:“油是从那边的窗户弄进来的,用绳子引到蓑衣上面,然后有人故意扔了火折子进来。我检查过,我们的防火做得好,若没有油,一定不会烧得这样乾净。”

  沈钰宁抬头环视,不仅储存的蓑衣,连铺面上的支架一类,也毁了泰半。

  玄之半低着头,往窗外继续查,复又冷笑道:“姐姐您瞧,这里有印子,是有人将木梯搁在这里,方便引油。引的时候不小心把油泼出来,才有了木梯的印子。姐姐再看那一边,是搬运木梯的印子,只有一小段,是被人为擦掉的。”

  沈钰宁看着玄之,从前一个邋遢的乞儿,将养了半年,如今竟有几分俊逸之感,剑眉星目,鼻梁直挺,若再长几年,一定是个好看的少年儿郎。又听他这有条不紊的分析,沈钰宁竟有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感叹。

  玄之可没想到姐姐的思绪跑得那样远,继续分析:“若不是隔壁的婶娘热心肠,再推迟半刻,这些痕迹定会全被掩盖,我们来了,也只以为是天灾而非人祸。”

  他一双眼里含有星星,稚气的一闪一闪:“所以姐姐,我们可以报官了。”

  沈钰宁回过神只是踌躇,这会儿功夫沈富贵已经收拾完外面的脏乱,进了里面,苦着脸叹气:“钰宁,莫怪哥哥多话,往后还是不要想着折腾这些,好生将铺子盘出去吧。”

  沈钰宁低低应了:“好。”

  玄之心有诧异,想问也没问出口,只跟着沈富贵两个,将铺子里外都收整乾净,又一起赶着牛车回家了。

  不过,虽然第二次做生意失败,但比起头一次还要赔钱来说,这一回总体还是赚的,是以大家并没有很伤心。独独沈富贵觉得,这是上天预警,让他们莫要再做生意了。

  沈钰宁消沉两日之后,再出来又招呼岑小娘与沈富贵,一起去镇上采购布匹。沈富贵以为她是要买来自己做绣品用,岂料她一出手,就是十五两的布匹。

  这下莫说沈富贵了,便是岑小娘也大吃一惊,连声问:“姑娘不是说好了,不做生意了吗?”

  沈钰宁这两日细细盘算过,第一次绣坊出事,还可说是那永家布行嫉妒使坏,可第二次,他们卖的是草编织物,与永家布行毫不相干。但细细想来两次的手法类似,一次用水一次用火,瞧着像是同一拨人做的。

  而且今日她特意来到永家布行买布时,瞧着这位掌柜的眼神清明,又想起曹商人所言,这永家里头的人并非那等眼皮子浅,见不得旁人分了生意的人。她现下已经能肯定,绣坊的事情绝不是永家布行所为,恐怕是有人故意针对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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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养小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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