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寻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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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寻故人

  喜儿涣散的眼神还没回过神,下意识接过襁褓,抱在怀里用脸蹭了又蹭:“强子最乖,我得空回来,他就抱着我,喊我娘,喊我不要离开他……”

  她埋头痛哭,猛地抬起头,面上一片清明,一双大眼怒目瞪着男人:“都是他!是他害死了我儿,是他!”

  男人被他这么一吼,吓得往后一退,旋即回过神骂道:“臭婆娘胡说,我怎会害自个儿儿子?是他贪玩跑去池塘边上掉下去了,我为了救他差点也没命,病了那些时日才好的呢!”

  喜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扔掉襁褓,捡起一根枯树枝就往男人身上挥打:“你还我强子,还我的强子,他才两岁啊,他还不到两岁啊……”

  男人猝不及防,只能往后躲,边躲边骂:“你个疯子,果真是疯子,竟敢打老子,老子今日……”

  “喜儿!”沈钰宁提高音量唤了声,“喜儿,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喜儿顿住脚回头看她,脸上有一丝希冀:“跟你走?你是带我去找我的强子吗?”

  沈钰宁摇摇头:“我是带你去一个无人会打你,也无人会欺负强子的地方。”

  喜儿脸上又是茫然,歪着头看着沈钰宁:“你不会打我,也不会打强子对吗?”

  沈钰宁往她走了一步,轻轻伸出手:“喜儿,跟我走吧。”

  喜儿面上露出憧憬,却并没有过来,只是伸手开始解自己身上破了的衣裳:“只要你对强子好就行了,我知道你们要什么,我现在就脱。”

  沈富贵大惊失色,连忙背过身子不去看。

  沈钰宁上前去按住她的手,温柔的摸摸她的脸,轻声细语:“喜儿可要记住,想要的东西,是要用手来换的,不是用身体。”

  喜儿更加茫然了,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不懂的继续抬头:“可是,他们说只要我脱衣服,强子就会过得好。”

  此刻,沈富贵与玄之哪里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怜一个女人疯傻了,那些不齿的男人竟做出这种哄骗她的事情来。

  沈钰宁微微笑着:“喜儿,他们是垃圾,喜儿怎么能听垃圾的话呢?”

  沈富贵已经脱了外衣递给沈钰宁,沈钰宁将外衣好好的披在喜儿的身上,牵住她的手。

  喜儿本身衣衫单薄,又早就破损不能蔽体,如今新得了衣裳穿在身上,觉得暖和极了,立刻讨好的冲沈钰宁笑,回头去将那襁褓捡起来包在衣裳里面。

  “强子乖,往后我们有好日子过了。”

  不过那一旁的男女,见着沈钰宁几人要带喜儿走,连忙又上前阻拦。

  “你们还没给钱呐!”

  沈钰宁扶着喜儿,轻声问:“喜儿,强子是被你夫君害死的吗?”

  喜儿立刻瞪圆了眼,摇头尖叫:“不,他不是我夫君,他害死了强子,他还休了我……呜呜呜,他们不要我,我兄长也不要我,我无处可去……无处可去啊……”

  沈钰宁深吸一口气,再看向男人时,眼神满是凌厉:“既然已经休妻,你便不是她的相公,她的去留与你再无瓜葛。”

  妖娆女人忙道:“什么没有瓜葛?她一日做过他的妻,一直便是他的人,怎么能说……”

  沈钰宁噗嗤笑出了声:“你也配说替男人守节的话来?”

  女人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钰宁沉下脸看着女人冷哼:“大周律法,夫不可卖妻。你们不知道律法不要紧,想必也是听过如今郧县的新县令的名号的,他既掌管整个郧县,又怎会容许地界出现有为法典一事?”

  女人支吾着:“你……你莫要拿旁人来吓唬我们……县老爷那么多的事情,怎么会管我们……”

  沈钰宁上下打量女人,却又是一笑:“你说得不错,只是大周律法里面有另一条,妓子从良,需得夫家接纳。你是从良妇无错,不过,你当不是教坊出来的吧?”

  女人脸色大变,官家教坊采选严苛,自不是一般女儿家去得了的,她从前是在黑窑子里头做活。这种黑窑子是上不得正经台面的,但平头百姓,谁去得了教坊青楼?不都是去各种私底下的勾栏院里头。

  旁边那男人已经不耐烦了:“瞧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说这些也不知道害臊?你家人竟也不教你这些话女人说不得吗?”

  话音一落,旁边一棵树应声倒下,原来是玄之掌风挥了过去。

  男人吓得结结巴巴,强自硬撑着,却不敢再做声。

  沈钰宁正色道:“你们也当真是奇怪,干这些脏事的是你们,又不是我。怎么你们做得,我却说不得?如今县老爷可是下了令的,郧县教坊青楼全都要肃清,你在不在肃清之列,可就难说了。”

  女人眼神飘忽,哪里还顾得上喜儿,连忙拉了自己相公,转身就跑了。

  待沈钰宁与喜儿坐上牛车,沈富贵方吞吞吐吐,大概是说沈钰宁不该将那污糟事儿宣之于口,又说她是女儿家,若是坏了名声,将来可不好做亲。

  沈钰宁许是一连遇到几起这样的事情,只觉得心灰意冷,哪里会想做亲不做亲?当下叹了口气:“从前我只是觉得男女各司其职,虽也知平头百姓里头重男轻女者多之,可如今深陷其中方知,原来男女不均之事,竟比我从前知道的还要严重得多。尤其是乡镇里头的百姓,竟连法典条律都不知,触犯律法都不晓得。”

  沈富贵老实巴交,想不出什么劝慰的话,许久才憋出一句:“世道如此,而且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的恶人。”

  “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法典就是为约束恶人所用,若人人只凭自己的认知,各自心里头的秤杆来行事,没有规矩所言,只会人心涣散。如今大周正值多事之秋,内忧外患天灾……”

  沈富贵听傻了眼,小心翼翼觑了妹妹一眼,心道妹妹莫不是还以为自己是那高门贵女,这些忧国之事,哪里需要他们来操心?

  倒是一旁的玄之抬起头问:“姐姐所说郧县要肃清教坊青楼一事,莫不是胡诌吓唬那让人恶心夫妇的?”

  沈钰宁摇摇头:“并不是,从前在薛家祖父跟前,听祖父与堂兄说起大理寺卷宗之时,就说过,许多地方卷宗都有暗娼存在。虽说有一些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但更多的已经形成商业的衔接,所以拐卖妇人孩童的事情频发。当时堂兄说过,地下勾栏院若能取缔,拐卖一事能少许多。

  我回到沈家坡的时候发现,其实大多数人家并不懂法,买卖一事根本不需要偷偷拐卖。倒是如今的郧县,因为整体都富庶起来,并不需要卖儿卖女。所以我猜测,贼人拐卖之事,定会多起来,县令大人下一步动作必须是控制这类事态。”

  玄之蹙眉深想,缓缓吁出一口长气:“可恨我们弱小无权,上位者一味结党谋私利,替百姓做事的官员反而越来越少。”

  沈钰宁笑起来,因她坐在车上,玄之在侧边行走,本身一般高的两人,倒是玄之矮了一小截,沈钰宁便伸手去拍拍玄之的头。

  “这话我可不赞同,平头百姓里头有好人有坏人,为官者自然也是如此。我们圣上贤明,以仁治国,又心胸宽泛,广收贤明不论出身。你看史书里头多少暴虐君主,好奸佞远忠谏,致国之不国,百姓苦不堪言。你跟我管理小小一间绣坊,都能发现乾坤坡不易,更何况国之大?用人者不能寻其短处,否则便是上位者短视。”

  玄之愣怔许久,才回过神,立正冲着沈钰宁作揖:“姐姐一番话,玄之受益颇多。”

  一旁的沈富贵则有些无奈:“钰宁,玄之,我知道你们从前家世不凡,但如今我们只是平民百姓,那些事情是大官们需要考虑的事情啊。”

  “哥哥此言差矣。”

  这却是沈钰宁与玄之二人齐声说出的话,二人又相视一笑。

  玄之说道:“我们既然是大周子民其一,自当有奋发强国之愿。能者多劳,我们非能者,能做的并不多,但求立身为正,努力向上。”

  沈富贵问:“如何向上?”

  沈钰宁答:“现如今能做的事情,当然是将我的绣坊开起来,绣坊招女工,也算是替那些女人略尽绵薄之力。而且,从前我不觉得银钱是个好东西,如今倒是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的道理。”

  于是等金秋时节,沈记绣坊开业当日,三个新绣娘的手艺展示出来时,果真叫人叹为观止。连那永家布行的掌柜都连连叹息,拉着沈钰宁问她是哪里来的本事,这短短几个月功夫,就能搜寻出这样好手艺的绣娘。

  沈钰宁也不隐瞒,只道永家的将基调定得太高,总是要等人一鸣惊人之时再去寻人,寻到人又太过严苛,不叫人发挥自己的特长,长此以往,便是有才之人,也不容易绣制出彩的作品了。

  永掌柜听她这番,不由得哈哈大笑,说沈东家不仅绣艺一绝,看人调.教人的本事,更是一绝。

  说话间,便见一名弱冠之年的青年,面相颇有些老成,带着两个随从缓步走进来。

  玄之心想,这大概是郧县或者陵城哪位贵公子慕名前来,连忙上前招呼,问之是喜欢哪一类的绣品,又是打算自戴还是送人。

  这青年大手一挥:“我并不是来看绣品的,而是来寻故人。”

作者有话说:

下午还有一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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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养小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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