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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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处罚

  不过,陈温韦因着自幼耳濡目染的性子,哪怕是真心想要干一番事业出来,言语里头也带着些许谨慎,待喜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他反倒是沉默许久。

  许是不忍喜儿那双沧桑眼里的希冀,陈温韦还是点头应了:“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安排下去,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过,你儿淹死一事过了许久,听你的意思是,你们村里那样多的人作证,都说是强子自己落下水池的……”

  其实一个不足两岁的孩童,离不得人,大人若是有心,只消不细心看顾,孩子落水是很容易的事情。

  喜儿心里头悲痛,连声又问:“难道,那对奸夫淫妇做下恶事,就一点治他们的法子都没有骂?”

  陈温韦不敢与她再多说,勉强应承下来,只说是该告辞了。

  沈钰宁一路送陈温韦去镇外,只是二人在马车上对坐,却不似刚刚在绣坊内室里头那般自如,竟是相顾无言的样子。

  许久,沈钰宁开口道:“大人是郧县父母官,虽知这些事查探起来复杂,可是喜儿这样的情况成千上万,唯有一鼓作气,将它解决攻破方可,不然再而三,三而竭,到后面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陈温韦与沈钰宁算是幼时相识,知她自幼聪明伶俐,唇枪舌战起来比他们许多儿郎还要厉害些,便也顾不得作为一县县令的架子,叹道:“妹妹有所不知,这刚来之时,瞧着百姓日子凄苦,我日夜不歇,走访多少山村渔港,整理卷宗往上递折子,一次不成就两次,次次不成我也没有退缩。可是……”

  “可是,想要郧县富庶,不止是大人您的心愿,更是百姓们的心愿,众人齐心,加之大人有本事与魄力,于是再艰难,也能熬过来。如今岑小娘喜儿这类的事情却不一般,受害之人往往是百姓们不甚在意之人,没有齐心协力的劲儿,反倒有那些个迂腐的里长族亲出来阻拦,这前路如何走,怕是大人心里头也没有底。”

  陈温韦见沈钰宁说到点子上,连忙点头:“妹妹说得不错,这件事情恐需从长计议。”

  他如今是县令,手中事务千万,能抽出时辰来看望这幼时小友,已经实属不易,何况若论事情的轻重缓急,似乎总有些旁的事情,比那喜儿的事要紧些。

  沈钰宁抬头看街边往来的小贩,人人都是仆仆前行,这里比沈家坡那边要好得多,但也是千疮百孔。今年初,皇上点名赞扬过陵城郧县,若表率之地的女人都这样凄苦,其他地方的呢?

  她回过头正视陈温韦:“陈大人可记得有一次,薛家郎君说的那一番话?我当时年幼,总觉得他是小题大做,如今想来他说的是实情。身处高位,良知与仁德是最要紧的,弱者固然是依靠强者,可强者也靠弱者来支撑。若大周不能善待女人与孩童,与蛮夷何异?”

  陈温韦亦是抬头看她,见她目光坚定,哪怕说起从前的兄长,只用敬称,也没有丝毫难过的模样。

  沈钰宁微微笑着:“大人,民女并不是要挟您,大人的事务千头万绪,若一时间不能顾及某一个人也属正常。大人肯替我这间小小的绣坊撑腰,已是给我最大的帮助了。”

  陈温韦错愕:“钰宁妹妹这意思,是不打算只开一间绣坊?”

  沈钰宁点头:“从前当初皇上一句戏言,说我与一般娇女不一样,她们是藤蔓,娇柔惹人怜,可我是一支向阳花,倔强得很。向阳花倔强,但它有更好的品质,生生不息,坚韧不拔,这才是我。”

  那还是钰宁十岁时,在一场宫宴上,与一位公主起来纷争,即便对方是公主,她也好不怯场,与之好生理论一番。倒是叫一旁与朝臣们路过的皇上听见,有了这番点评。

  陈温韦有些不懂,但能感觉到她的决心,如果他不做,她会努力去做。

  “钰宁妹妹,如今你不在是侯府千金,而且这样的事情,你一个女孩儿去做,于名声也不好,这件事情……”

  “大人误会了。”沈钰宁依旧微笑,“大人,我并不是要去管喜儿的事情,不过,我不是怕名声,你也说了,如今我不是侯府千金,自然也不必担心辱了薛家女儿的名誉。而是,喜儿的事情太常见了,以我如今的能力,哪里能够解决?但是,我之所以不愿意去旁人家做绣娘,执意自己开办绣坊,就是为了将来有朝一日,能有能力替弱者发声。”

  陈温韦问:“你要如何替她们发声?”

  沈钰宁摇摇头:“暂且能力不足,我只能尽心竭力将绣坊做大做强,只要我沈记绣坊到哪一处,我便可在那一处走街串巷,让所有人知道大周法典,买卖妻儿是犯纪之事。即便不能,也要想方设法,救一救那些身陷囫囵的女人。”

  陈温韦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也是这样做的。她知道什么是润物细如声,她这些日子招募绣娘,其实就是在体察民情,在四处宣扬买卖女子幼儿是犯罪的行为。

  这会儿已经到了锡田镇外,沈钰宁跳下马车,冲着陈温韦微笑道别。

  陈温韦看着沈钰宁,她与从前不过是长大了些许,可他又觉得她变了许多,不单单是妆饰上的朴实,更要紧的是她的面庞,少了许多骄矜,多了更多豪迈。

  陪他过来的师爷这会儿才问:“大人当真是打算替这个女孩处理此事?”

  此时从一旁走过一个赶着牛车的少年,与沈钰宁相识而笑,将沈钰宁扶上牛车,二人一道说笑着远去了。

  陈温韦摇头:“不,我不是打算替她办事,而是打算替郧县的妇孺办事。”

  入冬的时候,喜儿家里的事情总算是有了结果。

  喜儿先夫后娶的从良妇,不仅是从地下勾栏院出来的,从前还做过逼良为娼的事情,调.教了一批不知事的女童。但她也算是受害人之一,因着帮着做这些事,得了些脸面,自觉受不了那些个粗糙汉子的折腾,便求了主家放了她。

  这等地下勾栏院,并不是正经的教坊,自然也不存在什么贱籍,甚至好多闺女都是黑户,不晓得是从哪里弄来的。而且里头的女儿家多数活不过二十五,就被生生折腾死了。

  郧县县令大刀阔斧,将整个郧县的地下勾栏院全都取缔一通。个中艰难自是不必提,单说那县令府邸数次遭受暗算,陈大人险些遇害的事情,就叫人叹为观止。

  但陈温韦也不是寻常不知事的小儿,自小耳濡目染,又看过大量案件卷宗,更历练这样久,自然是有所防备。因此只不过受了几次惊吓,反倒是让他寻到出口,寻出那幕后主使来。

  这幕后主使,却是官商勾结,陵城一个员外郎家里,联合郧县右县丞,做下这种伤天害理的恶事。事发之后,自然是抄家判处了。

  只不过写好上报的卷宗折子,陈温韦的眉头并不曾有丝毫的放松之态。这件事情查到这里算是终止,他却知道此事的牵连,远远不止这么一点点。从前郧县的县令折损不知几许,没有折损的,怕是都投靠靠山,得以升迁了。

  这样的事情,也绝非郧县个例,他是陈家子,才有这样的运气完好无损。只不过将来,是继续砥砺前行,还是明哲保身,他却是一点头绪都无。

  陈温韦手中捧着父亲与兄长的书信,都是劝他大局为重,朝中势力盘中错杂,他一个刚及弱冠之人,能撬动多少呢?甚至父亲的意思是,嫡母已经替他看好了姻亲,只等他三年任期满,回到京城官位高升,再娶妻生子,一辈子安安稳稳的过活。

  他脑中浮现那日与沈钰宁相别的场景,咬着牙却是不敢提笔回信。如若来郧县三年,只是如旁的贵公子一般,给自己的履历填上一笔,好得个名正言顺的官位,那他自幼的努力奋发,又是为了什么?

  幼时的豪情壮志,到了成年之时,竟要全都抛弃不成?

  与此同时,沈记绣坊上下都是格外高兴,喜儿那先夫原是拒不承认自己害死亲子。后来是家中那个软弱无能,整日只知埋头干活的婆母承受不住压力,主动告发,说是儿子被那从良妇迷了心窍,听信从良妇胡说八道,说强子不是亲生,而是喜儿与从前做活家里头少爷所生。

  偏生喜儿先夫模样粗鄙,强子却是自幼讨喜标致的模样,这便让喜儿先夫有了计较,一次醉酒之后,竟然对儿起了杀心。

  于是,喜儿先夫一家,自是都受到应有的惩罚。喜儿先夫因残害亲子,被判斩立决,而那从良妇,因着教唆幼女,早已入狱服刑。

  喜儿知道事情始末之后,倒是不哭不闹,呆呆傻傻了整整两天,抹了一把泪,将强子的襁褓烧毁,便再不提此事。

  喜儿的兄长倒是寻过来,言说自己当初糊涂,不曾替妹妹出头云云。但是喜儿却说请兄长只当她是死了,喜儿兄长原是不依,喜儿索性取了一卷白绫,质问兄长是不是想要她的尸身,一番话吓得兄长再不敢闹。

  再后来喜儿又要如岑小娘一般,签身契,将自己卖到绣坊。最后是沈钰宁拍板,将她的身契接下,允诺将来若遇着合适的契机,再将身契还给她们,只管从新嫁人过日子去。

  这一点,喜儿与岑小娘倒是一样,冷冰冰吐出“男人皆肮脏”几个字后,便笑得无比畅快了。

  玄之听她们言语,颇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凑到沈钰宁身边:“姐姐,我自觉不是个肮脏之人,可被她们算到男人里头,着实有些不服气。”

  沈钰宁倒是淡定:“她们是受过男人的苦,你只消看看,如今像我二哥那样老实些的,便被奉为绝世好男人,可见世间女人是多可怜。”

  她伸手往玄之的脑袋上揉了揉,轻笑一声:“翻了年玄之就十四啦,是大小伙子了,你往后可得记住了,男人需得撑起一片天地不错,更要紧的是要对夫人对家人的责任。”

  玄之跟着傻傻笑起来,他年岁尚小,又心愿未了,哪里会早早的有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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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养小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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