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小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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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小树庄

  忙活的秋季过去了,冬日里头虽然寒冷,但陵城地势不错,白日也不是冷得出不了门。勤快些的人家,即便是冬日,也想法子寻些活计来做,补贴补贴家计。

  如今日子过好了,这闲不住的,照例还是闲不住。尤其是小树庄,村里的女人好歹弄些浆洗缝补的活计,男人却没什么事儿做。

  窝在家里头,瞧着自家妇人教能拿针线的女儿刺绣,都说是要做好绣活,将来也要上沈记绣坊当绣娘子去。

  男人们家里头闷得慌,又出来四处走走,这一走,就走到张老汉屋外去了。如今张家可是风光了,虽然没儿子,但女婿带回来个妹妹,可比旁人家里多少的儿子们都能干多了。

  据说刚一开张,就挣了不少银钱,去镇上赁了宅院,也甚少回来住。而张老汉是什么都不用愁,每日只消带着孙子四处逛就行了。

  比如现在,张老汉怀里抱着个八个月大的奶娃娃,拿着弹弓,教一旁六岁的小女孩打鸟雀呢。

  元宝啪打中一只,鸟儿只是受了惊,扑腾扑腾飞远了。

  “它怎的飞了呀,爷爷您这石子不好,打不中。”

  张老汉嘿嘿笑起来,眯着眼瞧了瞧弹弓,摆摆手:“算了,鸟儿也不容易,我们莫要打鸟儿,回家吧。”

  元宝不乐意,抢过弹弓往光秃秃的田埂上跑,想再去寻一棵树接着打。

  张老汉抱着虎子连声喊:“元宝,莫要跑远了……”

  张老汉的弟弟张么上前嗤笑了声:“一个丫头片子,还当个宝。”

  说着便上前去逗虎子:“来,喊二爷爷。”

  虎子见有人逗他,咧开嘴流口水,冲着张么直乐呵,他连忙抓起袖子要给虎子擦脸。

  不过张老汉伸手拍下他的袖子,瞪他一眼:“这么脏,虎子脸嫩,哪里能用袖子擦?虎子乖,莫要理你二爷爷,他嫌弃你姐姐呢。”

  张么嘟囔几句,知道自己这个大哥的性子,便又挨近些继续逗弄虎子:“大哥,你如今得了宝,家里头发了财,可得想着弟弟们呀。”

  村里其他人连忙点头,拉扯着自家与张老汉的关系。

  张老汉睨他一眼:“你从前不是总笑话我没生出儿子,外头捡回个儿子也不肯跟我姓吗?现在怎的不嫌弃了?唉,你说得对,我没脸得很,你瞧瞧我如今,没儿子可怜得很,得靠女婿,还得靠女婿那边的家人呐。”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旁人却丝毫也不介意,连声哄劝,说些女儿家能干云云,又说自家的婆娘,沾着绣坊的光,出去浆洗缝补的活计,也比旁的村里头接得多些。

  说话间,元宝蹦蹦跳跳回来,将手中一只鸟放在地上,双手叉腰,得意的冲张老汉扬起下巴。

  那鸟儿未曾死透,扑腾着翅膀。虎子见状,咿咿呀呀指着鸟,要姐姐捉了给他。

  元宝将鸟小心的捧起来,递给虎子,又小心翼翼,不让鸟儿尖利的嘴与锋锐的爪子抓伤虎子。

  张么这会儿,哪里有刚刚那样半分的嫌弃,只哈哈笑着:“我就说元宝厉害着,比男娃娃一点都不差,这小小年纪,就能一个人去抓鸟。元宝,这鸟儿你想不想吃,我让你二奶奶给你烧。”

  元宝立刻如同护着宝贝一般护住鸟儿,摇头说着:“不行不行,我打弹弓吓着它,它摔伤了,我带他回来,是想让我爷爷给它治伤呢。”

  她语言稚气,周围人都哄笑起来。不过张老汉当真把虎子递给弟弟,自己则捧了鸟儿,回头去寻干净的布,替鸟儿包扎起来。

  但那鸟儿显然伤得太重,是奄奄一息救不活了。

  元宝颇有些丧气,低着头小声嘟囔:“我以后再也不打它们了,它们好可怜。”

  张老汉摸摸她的脑袋:“它太小了,飞不了多远才被留下的,即便你不打它,冬天到了,雪下下来,它也活不了。”

  元宝昂头问:“那它的家人呢?为什么不陪着它?”

  张老汉随意答道:“谁知道呢?或许早就死了,或许嫌它碍事,不要它了。”

  元宝有些急:“为什么不要它?一家人不就是该在一起,互相帮助的吗?”

  听了她的话,张老汉手中迟疑着,虽然知道鸟儿救不活,还是给它弄了个暖和的地儿,还抓了一撮谷子放在鸟儿面前。

  待忙活完,他起身出去,见一帮老的壮的男人无事,各自抱了自家幼小的孩子,聚在一起说笑玩闹。

  大人们比来比去,说你家的孩子没我家的健壮,又说他家的不如你家的机灵。

  张老汉接过弟弟怀中的虎子:“我是没啥本事,但我家钰宁丫头有头脑,你跟我去趟镇上,看她能不能想法子,带着咱们一起挣钱。”

  男人们一听,都激动起来,都嚷着要跟着去,又千恩万谢,好像挣的银钱已经到了跟前一般。

  张老汉连连摆手:“得了,你们就莫要凑热闹了,这事儿都没个开头,都急吼吼的跑去,不是给钰宁丫头压力了吗?万一不成,还害得大家伙儿白跑一趟,我们且先去问问,若有好消息,自然会想着你们的。”

  张么连声称是,欢欢喜喜跟在兄长后头,见元宝跑得慢,还乐呵的要驮她。

  然而元宝摆摆手:“不行,我长大了,你们老了,驮不动。”

  张么一本正经:“你放心,爷爷我跟你爷爷不一样,我健壮着呢,就是你叔我也能给驮起来。”

  张老汉瞪他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回头闪了腰,还要怪我家元宝太沉。”

  张么自是作罢,不过还是凑上前,逗弄虎子片刻,问道:“大哥怎么肯带着咱们一起?”

  “可别,这事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钰宁再能干,也不过个女娃娃,男人的活计,她又不懂。你可别与我套近乎,我又不是为了你。”

  张么摸摸后脑勺,见他有些累,连忙将虎子抱过来,嘻嘻又笑:“我能不知道你吗?我俩可是光腚一张床睡到大的,这么多年你都没拿正眼瞧过我,今日可不一样。”

  张老汉没做声,抢过虎子闷头往前赶。

  张么跟在后头,乐呵得跟孩童一般:“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倔脾气,刀子嘴豆腐心,连外人住你家里头,你都心疼不舍得她们吃苦,何况我是你亲弟弟。说来说去,你就是怪我生了俩儿子……”

  张老汉回头又瞪他一眼:“你那俩儿子,没我家蓉儿一半贴心懂事,又没富贵踏实能干,有什么好嘚瑟的?”

  “是是是,我家那俩臭小子,迟早得吃苦的,都赶不上蓉丫头的一半。我如今算是看清楚了,儿子哪有女儿贴心?天天只晓得气人。虎子,你将来可不许气你爷爷!”

  张么说着,伸手去摁虎子的额头,被张老汉挡开,又瞪他一眼。

  二人如同吵架一般,你一眼我一语,很快就到了镇上。

  这会儿绣坊里头没多少人,沈富贵与张蓉两个在铺子里头守着。张老汉探头看了看,没打扰,带着弟弟往后门进去。

  后院里头的绣娘子坐在院子里刺绣,沈钰宁则在喜儿身边,与喜儿细细讲着这一副绣品的要领。

  再往旁边,是屋里头窗前坐着的少年,低头捧着一本书,时不时,还会执笔将书里头的句子誊抄在纸上。

  元宝进来四下看看,见了屋里的情形,立刻钻进屋内,喊了声玄之哥哥,便也坐在桌前,等玄之替她提字,让她摹写。

  张老汉咳嗽一声,沈钰宁抬起头:“张伯父,张二伯今日怎的过来了?”

  张么抱着虎子讪笑:“我这不是,没啥事,到处逛逛么。”

  沈钰宁点点头,又低头与喜儿说话。

  张么有些着急,然而张老汉只是带着他在绣坊后院转了转。

  如今的绣坊,比从前生意好多了,绣娘也有十多个,还有好几个绣娘主动签了契,与那永家的绣娘一样,吃住都在绣坊,每个月拿银钱回去。

  而且据说,永家布行因为觉得沈记绣坊这种计件算工钱的方式很好,将自家计算工钱的方式也改了。

  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绣娘,百里路程,都赶过来,想要主动入绣坊做工。这样一来,绣坊的屋舍显然是不够住的,沈钰宁的计划是,待开了年,再赁个院子,然后继续招募一匹绣娘。

  一直等沈钰宁忙完了,张老汉才说出来意:“这村子里的人瞧着我们家日子红火了,都有些羡慕,也想寻些门路做活。但我们都粗笨,只好来问问钰宁有没有什么法子。”

  张么之前催促兄长催促得急,这会儿却变了脸子,摆手说着:“我们不急,我们也是闲来无事,想找点活计罢了。钰宁丫头若没法子,也不打紧。”

  张老汉目光炯炯看着弟弟,眼里的鄙夷不言而喻。然而张么只是讪讪笑,并不搭理兄长。

  沈钰宁只记得二哥曾说过,张老汉因为没生儿子,与族里村里来往得都不多。但她来小树庄一年多,感触最深的是这里的人当真纯善,便是有言语纷争,也不会记恨在心里。

  比如张伯父家里头因为她,日子过得好了。村里头没一个人嫉妒使坏的,都是真心实意,想要靠自己的劳动,换取更多更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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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养小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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