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开染坊
16.28
张么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并不让人生厌，反倒叫沈钰宁觉得暖。那是她在薛家感受不到，在沈家更不可能感受的温暖。
沈钰宁沉吟片刻，点头应下：“我年初有打算做些旁的事情，也确实缺人。”
张么听了这话，大喜过望，连忙点头：“钰宁丫头要做什么？你莫要担心，叔伯们都是吃得苦的，再苦再累都没问题。”
沈钰宁说道：“这些日子做绣活，我总觉得布匹的料子颜色不尽如人意。但是能采买的几家布行，也就永家的最好，可我还是不够满意。若说去陵城京城，那也不太现实，我私心想着，若能去纺织与染坊瞧瞧，说不定能瞧出点东西来。”
张么听不懂这个，倒是一旁一个绣娘抬起头：“可是东家，我们这附近没有染坊，倒是有人收纺织好的布匹，那都是零散的，没有形成规模，东家要怎么看呢？”
“对，所以我想了这样许久，觉得与其东奔西走，不如自己来做。反正我明年的计划，是将绣坊多开几家，倒不如，将染坊也开办起来。”
张老汉愣住了：“钰宁丫头，如今绣坊的生意好是好，但做得越大越费神，你何须费这个心力去折腾？”
沈钰宁笑起来：“我现下年轻，能折腾得动，为什么不去折腾呢？独独一家绣坊可不是我的目标。我想将我的沈记商铺，开满郧县，开到陵城，开遍整个大周。”
在场的人听她这般豪言壮语，都放下手中的活计，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有人心里头带着不屑，更多的则是赞叹，一个十六七虽的少女，竟有如此能量。
玄之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冲沈钰宁点头：“姐姐若是想干，只管安排便是，玄之永远站在姐姐身边。”
张老汉连忙又问：“那钰宁可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沈钰宁点头：“这件事情我琢磨了有一阵子了，也不难，无非是需要人力辛苦些。调配颜料的师傅，我已经物色了几个，择选的地点也差不多成了。细细想来，最缺的还是人力。既然张二伯肯助我，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我缺的是长工，若农忙秋收之时，工人都回去干活的话，我这边恐也顾不开。”
张么脑筋一转，立刻抚掌笑道：“钰宁丫头，这个你大可放心，从前我们耕地都是人力，如今家里头有了钱，现在都是用牛，废不了多少事儿。你既然只需要长工，回头我去村里说一声，一家只许安排一个吃得苦的过来，这样也不耽搁来年的春耕。”
待沈富贵得了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却是满脸的不悦，拉着沈钰宁直嚷，说他们如今日子安逸又快活，也不缺银钱了，又何须去折腾那样多。
不过张老汉拧着他的耳朵，不许他再说，只对沈钰宁说：“你说得不错，如今你年轻得很，这时不折腾，等到你老伯我这个年岁，哪里还折腾得动？只要你想做，就只管去做。你兄长这辈子胆小得很，是成不了大事的，你莫要听他的。”
沈富贵被打得左跳右跳，依旧坚持嚷嚷着不许沈钰宁扩大铺子，最后是张蓉过来泼辣将爹爹与夫君各自吼骂一通，这才消停。
沈钰宁瞧着他们鸡飞狗跳的模样，噗嗤笑出了声。
玄之抬头看看她，问：“姐姐作何这样开心？”
沈钰宁想一想方答：“大抵是，有人支持我，有人关心我，我很开心。”
玄之不懂她的意思，只好奇看着，瞧见她眸光里头的温柔与坚定，他觉得，似乎心里头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叫他只想让时光定格在此刻。
沈富贵虽然执意反对，但干起活来是最勤快的，早早的去沈钰宁瞧好的宅院安置。不过一边安顿，他还是颇有些不悦的嘟囔着：“女儿家在家里头享享福就好，何必这样折腾？”
一旁的张蓉听不下去，手一叉腰，凶狠的吼骂：“女儿家享福，那是得家里头的父兄给力。你瞧瞧你那胆小的样儿，如何给力得起来？快快莫要啰嗦，将这两口大缸扛进院子才是正经的。”
元宝偎在玄之身边，瞧看玄之画图，见二婶又粗着嗓子吼骂，不由缩缩脖子：“二婶总是骂二叔，也不怕二叔生气吗？”
玄之听了他的话，抬眼看了看吵闹的二人，摇头笑道：“这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你二叔疼爱二婶，自不会生她的气。而且你瞧你二婶，对我们都不是那样，只对你二叔凶巴巴的。”
元宝眼睛一亮：“这就是那个……恃宠而骄，对不对？”
玄之含笑点头：“元宝真聪明。”
“好像，我娘从来不敢这么跟我爹说话……我爹可凶呢。”元宝有些怅然，撑着脸歪着头看着，“玄之哥哥，你将来是想娶一个听你话的夫人，还是一个管着你的夫人呢？”
玄之一愣，夫人？
上次与钰宁姐姐说，让他将来一定要敬重爱护自己的夫人，那时他只觉得是玩笑话，毕竟他身上背负着什么东西，只有他自己清楚。可今天小元宝这样一问，他竟然有些悸动。
脑海里下意识，就出现钰宁姐姐的面庞。
若将来的夫人是钰宁姐姐，那样，也挺好。
沈钰宁继第一家绣坊之后，又相继开了多家绣坊，还开了染坊。小树庄的人，泰半都去沈记商铺里头做活，日子是越发红火了。
生意越做越大，需要操心的也越来越多。沈钰宁算是体会到从前在薛家，一到年底，祖母带着几个妈妈盘算账册，直算得头晕脑胀的情形。
索性她长到十一二岁的时候，祖母就将她与堂姐一块扔给大伯母，叫大伯母教她们管家理事，到也有些管账束人的本事。
只是生意做大了，手中得用的却不甚多。张蓉与岑小娘都是能干得力，可以助她的好手，但染坊那头多半是男工人，而张老汉与沈富贵却都是不拘小节之人，莫说管理染坊，就是理账，他们也理不清。
最后只能让快满十四的玄之顶上。
沈钰宁瞅着玄之总是不乐意的模样，终于忍不住问：“我瞧见你整日看些兵法书籍，莫不是觉得科考无望，想要从军一搏前途？”
玄之脸红了红，抿唇并未做声。
沈钰宁连忙说道：“玄之，我知你有一腔报国真心，也不是要阻止你，可是依你之才，绝非池中之物。但你出自姜家，如今不显山露水无人查，将来若是功成名就一查便知，岂不是……”
玄之这会儿才微微摇头：“我看那些书，只是自己喜欢，并不是要从军，姐姐莫要担心了。”
沈钰宁又问：“那为何我每次来染坊，总见你闷闷不乐的样子？”
玄之迟疑着张嘴，最后还是摇头：“不是，是我心里头有事。”
沈钰宁默默想着，大抵不足几日便是年关，玄之这是思念从前与他相依为命的父亲吧。
开了年，沈钰宁又组织大小树庄两个村子的妇人养桑蚕。寻常人家所用布匹都是木棉，而桑蚕养殖不难，但成品不易，比之木棉价值翻了数倍。如今沈钰宁是想要从桑蚕开始，一匹一匹织出自己看中的布匹来。
不足三个月，沈钰宁一共开了四家绣坊，一间染坊，另有锡田镇下属的诸多村庄，妇人们都开了纺织机，按着沈记的要求，织出一匹一匹的丝绸锦缎，送入沈记染坊里头。
染坊的工人染出各色布匹，送往绣坊，再由沈钰宁亲手训练出来的绣娘，绣制最金贵的纹案。
如此下来，售价不菲，但多少人慕名而来，这沈记商铺的名头，算是打出去了。
不过沈钰宁做得最多的，并不是待在绣坊绣花，而是去一个镇开分铺，就去周边的村里招募绣娘。绣娘并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将买卖妻儿乃是违背大周法典这件事宣扬下去。
再加之官府对此事甚是看中，双重宣传下去，收效也极为不错。不仅男人们警醒不敢再为了银钱买妻儿，女人们也意识到自己是被保护的对象，不再任由家人欺凌。
一直忙碌到端午，沈钰宁算是寻着由头，能回到锡田镇好好歇了几日。
只是她一回来，才知张蓉已经替她相看了许多人家。
张蓉笑眯眯拉着小姑子：“钰宁，这些人家世都不错，我最满意的，还是永家旁支的这个儿郎，将将弱冠，能干十足，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
她眼神转了转，瞧见沈富贵没在跟前，连忙小声又道：“我也瞧看过，他容貌端正，品相很好呢。”
沈钰宁噗嗤笑出了声：“二嫂，我可没想着这么早成亲。”
张蓉沉了脸还没说话，沈富贵已经踏步进来：“什么这么早？你如今已经年满十七了，哪里还早？你瞧瞧旁人家的姑娘，十五岁嫁出去的比比皆是，即便晚一点，十八岁也是该出嫁的年岁了。你再拖，可是想要拖成老姑娘？”
沈钰宁见兄嫂都虎视眈眈，不由得抚了抚额头，连忙改口：“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自个儿是做布行生意的，可不想将来嫁个同行，那多无趣啊？”
“如何无趣？这不是正正好吗？”
张蓉忙拉拉相公，又堆满了笑：“钰宁不想嫁家里头做布行的？那也不要紧，这个潘家是做酒庄的，赵家是卖铁器的。这个庞家不好，杀猪的，听着就不是什么温柔人家。还有这个……”
沈钰宁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连忙站起来：“嫂嫂，我口渴了，我去瞧瞧厨房今日有什么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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