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沈金贵
19.38
沈钰宁走上前,将匣子放在院子里的桌上,从里头取出绣坊租赁合约,以及商契的拓本,递给沈金贵。
然而沈金贵大字不识得一个,茫然瞪着那张纸。
沈钰宁贴心的指着那手书的拓本:“大哥你瞧,这里是绣坊染坊的租约,房子是租赁的,租下房屋的是二哥的岳父。张伯父不会写字,当时是直接按的指印,你瞧瞧指印这样大,可不是我的印子。再看这商契的签字与指印,是姜玄之三个字与他的手印,你若不信,只管对比这手印,瞧瞧是不是我的。”
四家绣坊一家染坊,其实只有第一家绣坊是张老汉去签的,当时他是怕钰宁一个小丫头不经事,被人骗了,才自个儿去按的手印,没想到这竟然能拿出来忽悠沈金贵?
更让张老汉懵的是,那商契怎么变成玄之的了?
沈金贵已经勃然大怒,站起来一巴掌就往沈钰宁脸上挥。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就被另一只手死死钳住,用力一扭,疼得他惨叫了一声。
别看玄之年岁不大,但他自幼习武,手劲儿自是一般人不能比的。此刻他将沈金贵往椅子上一推,冷冷的瞧着他,挡在沈钰宁前头。
沈钰宁是没想过,这位兄长竟然会直接挥手想要打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待到玄之将沈金贵钳制住,她才堪堪反应过来,抬头去看面前的玄之。
她依稀记得,两年前刚见到玄之的时候,他不过十二岁,许是因为常年未曾吃饱穿暖,他身量矮小,是寻常十岁孩童的模样。这两年长得倒是快,但因是在她眼前长大的,她总觉得他与元宝一样,还是个孩子。
但这会儿才发现,玄之竟然比她还高了半个头,现下瞧着他的侧颜,他眼神凌厉,薄唇紧抿,竟与从前嬉笑玩闹的孩童,全然不一样了。
沈钰宁心中一暖,只觉自己养大的弟弟,如今都晓得保护他了。
沈金贵疼得冷汗淋漓,靠在椅子上哎呦的半天,缓解过来,却是屁也不敢放一个,嗫嚅着问:“不是说,绣坊是钰宁的吗?怎么变成旁人的了?”
沈钰宁耸耸肩:“我是个女孩儿,出门在外行走多有不便,抛头露面也是不妥当的,所以我只管教授绣活,店里的事情,都是张伯父,二哥与玄之他们操持的。”
沈富贵脸皮抽了抽,妹妹还会觉得抛头露面不妥当?几个铺子里头的男男女女,就属妹妹抛头露面得最多了。
当然这个时候,即便知道妹妹在说谎,他也不会拆台,反倒是连忙点头:“不错,这些……都是我岳丈与玄之的功劳。我……我就是出出苦力,没干啥。”
沈金贵是个色厉内荏的,初时的霸道,不过是以为这里的一切都是沈钰宁带来的。如今发现不过是虚无的想象,而且面前这个绣坊真正的主人,虽然看着年纪尚小,但臂力惊人,那样握着他的手腕子一扭,险些没有将他的手给扭断。
此刻他还哪里有分毫的横行霸道的作风,只唯唯诺诺,说些想念妹妹女儿一类的话,总算是让屋里人松一口气,不再揪着他不放。
沈钰宁这便又问:“你是打算回去,还是留在这里?嫂嫂是留在沈家坡等你了吗?”
沈金贵许是疼得厉害了些,脸色微红,声音也比刚刚小了许多:“你嫂嫂她……没熬住,没了……”
沈钰宁虽知从前的沈金贵夫妻两个,偷鸡摸狗做了些丑事才会被处罚。但到底那些错事也不至于被判流放两年的罪责这样重,大抵还是小柔从中使力的缘故。
如今听说嫂嫂因此送了命,颇有些心疼,只叮嘱了,让先莫要跟元宝说,免得元宝年幼,一时接受不了没了娘亲的苦楚。
既然没了牵挂,沈家坡又是个穷苦的地儿,沈金贵自然不乐意回去,当然是要跟弟弟妹妹女儿团聚在一处。
这会儿他可绝口没提什么,自己不是这儿的主人,不该住这样的好屋舍一类的话。
待院子里一切平和,岑小娘与喜儿两个,连忙准备好了卧房,让东家的大哥住了进去。沈富贵还替兄长打了水,叫他好好沐浴洗漱一番,莫让身上的臭气熏着人。
沈钰宁虽然格外不喜欢这个大哥,奈何血脉亲兄,不是她想丢就能丢掉的。而且这个人再怎么说,也是元宝的亲爹,除了好生供着,便也别无他法。
索性自从沈金贵来了之后,张老汉也不再时不时回小树庄了,反而就住在镇上,整日虎视眈眈盯着沈金贵,若他再有那点子兴风作浪的行径,暴躁的张老汉定要跳将起来,将他臭骂一通。
时日久了,沈金贵也就安分了。
唯一可怜的是元宝了,自从亲爹来了之后,整日的嫌弃她吃得多穿得太金贵了,竟然还要花费银钱采买书本笔墨,简直是浪费,该将那些银钱予他去买酒喝才对。
不过玄之是早就放了话,若沈金贵敢再做赊账买酒赌博一类的恶事,他立刻就要将他扫地出门。甚至还去相熟的商铺说明了,说这个沈金贵不过是来借住的,与他们的商铺无关。
于是沈金贵心里头那些小九九也无处可施,只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偶尔张老汉心软,给他些许银钱,叫他买点零嘴酒肉,过过嘴瘾。
如此过了两个月,盛夏里头热得慌,但沈钰宁玄之几个,还是忙碌不堪,连归家的时日,也越来越少。
沈富贵偶尔瞧着妹妹黑瘦许多的小脸,心里头很是心疼,却又怎么都说不出让她放着不管的话来。
沈钰宁自个儿倒是不在意,趁著有树荫,将帷帽掀起来透透气,抹了一把淌下的汗,吁了口气:“如今郧县买卖妇女孩童一事,已经基本上见不着了,女人的地位有所提高,而且我去了那么多地方,发现开办绣坊针织一类的商户也多起来,女人也可以挣钱做活,而不是一味跑去卖身做下人了。听闻陵城其他地方,也在纷纷效仿呢,我真是高兴极了。”
沈富贵一脸心疼,取了绢丝手帕替她擦汗,又递了冰镇的汤饮:“你也稍微歇歇,这些事情,原也不是该你来做的,现如今陵城那些个官员都花了力气,情况会越来越好的。”
沈钰宁不置可否,倒是觉得这个二哥总算是开窍了,不再说什么她只是个女儿家,不该去操些闲心的话来。当下冲着哥哥撒娇,要吃那路边卖的冰粉。
沈富贵自认是个没本事的,便只想着将媳妇儿与妹妹照料好,哪里会不依?当下便去买了冰粉,看着妹妹吃完,将她扶上牛车,便又往家里头赶。
如今沈钰宁有了银钱,买了马车以便出行方便。但那是出远门才乘坐,在近处时还是牛车用得多。今日马车被玄之乘出去,办那第五间绣坊商契的事去了,因此是沈富贵赶着牛车陪沈钰宁出门的。
待得归家,沈钰宁就发现屋里的气氛不太多,张老汉不在家,张蓉不知道去哪里了,院子里只有岑小娘抱着虎子,像是不怕日头晒一般,由着虎子在太阳底下玩耍。
沈富贵瞧见儿子被晒得满脸通红,衣裳都汗湿了,深怪岑小娘不晓得看顾些,当下将儿子抱进屋去洗澡去了。
岑小娘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红着脸跟上前去帮着打水。
沈富贵不习惯与人生气,见她乖觉,便也不好不搭理她,只问:“他娘哪儿去了?”
岑小娘支吾着许久:“铺子有事,二夫人带着喜儿去忙去了……”
沈钰宁颇有些诧异,因着喜儿的一双巧手,等闲的活计都不会给她做。而且她从前受了苦,不喜出门见人,所以沈钰宁都是让她接了活,待在家里头做的。
沈富贵粗心,不疑有他,点头又问:“我岳丈和大哥,怎么也不在家?”
岑小娘脸儿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作声。
沈富贵嘟哝着,以为他们又出门喝酒去了,只觉得这两个人,连孩子也不管,若是岑小娘有活儿,岂不是都没得空看顾虎子?
沈钰宁从岑小娘躲闪的眼神里,发觉事情不对来,连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岑小娘不敢隐瞒,当下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出来。
原来因着天儿热,大家的衣裳都穿得少了。喜儿与岑小娘不一样,喜儿模样生得好些,身材也格外丰腴突出了些,平日总是窝在房里,出去就套上宽大的外衣遮羞,倒也没什么。
今日午时吃了饭,大家各自回屋歇着,岑小娘许是吹了风不舒坦,想着沈钰宁要回来,便让喜儿去帮她炖一点消暑清火的汤。
喜儿估摸着是觉得正午反正院子里没人,也没披平日那件宽大遮住身形的外衣,就去灶房烧火去了。
岑小娘一脸的为难内疚:“这也不知为何,大爷竟然没困觉,许是中午喝了酒,就钻进灶房去了。”
沈富贵腾的站起来,想着沈钰宁是个未出阁的小丫头,便不许岑小娘再说,自己怒气冲冲往兄长屋里走。
岑小娘连忙拦住:“二爷,喜儿无事,不过是受了惊,夫人领着她去绣坊躲一躲……倒是老爷生了大气,将大爷打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哈哈,这个桃桃读者坏坏的~不过,加更安排,明早六点不见不散哦~
一直到入V之前,只要每日收到礼物超过五百星空,就加更一章哈~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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