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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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见

  南宫清婉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晏府最偏的一个角落,树影婆娑,极为清幽。

  清风拂过,松涛阵阵。南宫清婉和宝琴甚至都能听见厚积的松针在自己脚下碎裂的那种绵密的声音。

  随着两人的靠近,那间掩映在松柏林中的小房子也渐渐显露出了全貌,白墙灰瓦的外表看着不起眼,却是十一间歇山顶的建制,规格很高。

  南宫清婉越发好奇了,纵使晏淮鹤现在官至首辅,这样规格的建筑也不是他可以拥有的。这屋子要是哪天被他的对手发现,一本参上去,可是够这位首辅大人喝上一壶的。

  晏淮鹤为什么要留下这么大的一个把柄?

  宝琴明显有点害怕,怯怯跟在南宫清婉身后:“姑娘,不然我们回去吧?”宝琴八岁上来晏府当差,今年十二,当差四年都没有发现这么个隐蔽的所在。

  若不是南宫清婉今天把宝琴带过来,别说四年,就是再过上四年,宝琴也发现不了这个院子。小姑娘直觉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周围寒凉的空气、肃穆的氛围更是加剧了她的这种猜测。

  一般富贵人家不会在家中种植松柏,这两种树多见于寺院和墓地,种在家里不吉利。

  南宫清婉猜测晏淮鹤在这里遍植松柏原因有二,一是可以遮挡视线,二来么……南宫清婉笑了笑,二来入口处的松柏竟然形成了一个迷阵,人在里面转上几圈就会原路出去。要不是南宫清婉从小就对这些奇门诡道的东西感兴趣,她今天还真的进不来。

  南宫清婉第一天路过这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异状,只不过当时碍于管家还在不好意思直接问罢了。她把宝琴带过来也是存了这么个念头——要是圣旨还不能把晏淮鹤逼出来,那她窥探到晏淮鹤的秘密,那位仁兄总是会屈尊出现问上一问的吧?

  这样想着,南宫清婉再不犹豫,伸手去推正堂的门,雕花门虚掩着,并没有上锁,“吱呀”一声,那扇镂空雕着各式精巧吉祥寓意纹饰的楠木门便被南宫清婉推开了。

  阳光跟新鲜空气呼地涌进正堂,一下子激起地上陈年的积尘,光束中灰尘乱舞,空气中有一股常年不见阳光的阴冷霉烂的味道。

  偌大的厅堂中一件家具也没有,空空荡荡,只有水磨青石的地砖上面薄薄的一层灰显示着这里真的很久没有人到访了。

  宝琴大大松了一口气,她还真的怕在这里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南宫清婉环视一圈,忽然不经意地问:“听说这园子是原来贺嘉致贺大人的府邸?这地方是上代主人留下来的么?”

  “奴婢年纪小,进府晚,原来的事情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奴婢倒是听说圣上把这园子赐给我们大人的时候,大人还想让陛下给换个地方呢。”

  南宫清婉嘴角不为人知地翘了翘:“这园子占地好,景致佳,你们大人怎么就看不上眼?”

  宝琴咬了咬嘴巴,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大人忌讳原来的那位大人的一家都死在这里的事情。”宝琴话音未落只觉得一阵阴风吹过,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小丫鬟抖了抖,不肯再往下说下去了。

  南宫清婉眯了眼,她想知道的信息已经知道了。

  宝琴再待在这里就会碍着她下一步的行动了。南宫清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轻轻地咳了一声。

  宝琴做惯了伺候人的小丫鬟,细心得很,见南宫清婉咳了,殷勤道:“姑娘可不要着凉了,倒春寒最是骇人。”又嘀咕道,“碧兰姐姐怎么还没回来?此处背阴,姑娘,我们还是去个暖和的地方等着碧兰姐姐吧?”

  南宫清婉装模作样地支住了额头:“先前还不觉得,你这么一说,头倒是有些沉了。”

  唬得宝琴急忙说:“那奴婢去给姑娘煮点姜水吧?”

  “不碍事的,咳咳。”

  宝琴本来就对南宫清婉存了亲近的心思,此刻看到南宫清婉再一次咳嗽了,忙道:“姑娘在这里稍坐,奴婢去去就来。”

  宝琴一路小跑,一心要跑得快一点,好给新夫人端来一碗浓浓的姜汤。

  南宫清婉等的就是这个,宝琴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面的时候,她就反手阖上了门——没有人带路,宝琴出了林子是走不回来的,她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检查一下这间屋子。

  阖上门之后,本就清幽的屋子更显阴暗。

  南宫清婉伸平双臂,使指尖恰好能触碰到墙壁,迈出了一种奇怪的步子,若是有人看到南宫清婉此刻的样子应该会觉得好笑,平日里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现在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走得七拧八拐的。屋子不大,南宫清婉不一会就从里到外走了个遍。指甲也在墙壁上留下了浅浅一圈划痕。

  南宫清婉最后停在了坤位,这间小房子并不是正南正北建的,坤位正好是一个墙角。

  南宫清婉伸手在这片墙上摸索着,忽然停住,勾起嘴角,在一个地方用力向下一按。

  “咔啦啦”一声,墙角地砖下陷,露出黑黝黝一条甬道来。

  南宫清婉往里面稍稍望了望,漆黑的甬道如同会噬人的怪物,张大了嘴等待着自投罗网的人。

  她迟疑了一下,真的有点怕那黑暗中会藏着什么。但是就这样回去她是万万不甘心的。

  南宫清婉后退了几步,深吸了一口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咬了咬牙,毅然从发间拔下一根簪子,簪头上坠了莲子大的一颗夜明珠,白日里戴在头上并不起眼,暗下来之后才显出它的用途来。

  南宫清婉就着这股光,一步一步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幸好这阶梯并没有多长就到了底,底下是一间不大的密室。南宫清婉举着簪子环绕了一周,夜明珠光芒柔和,因而照不了多远,她只影影绰绰地看到在一面墙上层层叠叠地码着什么。

  人在黑暗中,总是格外警觉的,南宫清婉不敢靠的太近,伸长了手臂,用夜明珠的光去照亮那面墙。

  等她终于看清楚那墙上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她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倒退一步,这间密室之中竟然密密麻麻垒了一整面墙的牌位!

  南宫清婉觉得头皮发麻,后脊都出了一层冷汗,怪不得这里种了那么多松柏,怪不得此地背后用堆土垒了假山,前面还有水池,明明是聚气的大好位置,却偏偏这样空着。

  原来这里真就是个祠堂!

  可是人人都知道晏淮鹤是一名孤儿,不知父不知母,进七王府的时候孤身一人,只有十一岁,那么这里供奉的是谁的牌位?是不是晏淮鹤藏起来的?如果是的话,晏淮鹤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这么多牌位都藏起来?

  南宫清婉脑子里乱成一团,壮着胆子,靠近了两步,看清楚了离她最近的一个牌位上面的字——“先兄贺门正峰青年之灵位”。

  贺正峰。

  南宫清婉把这个名字念了几遍,忽然脸色一白,想起了什么,把簪子举得更高了些,好让珠子的光能照得更远些,果然在上面一排找到了写着“贺嘉致”的牌位。

  南宫清婉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左都御史贺嘉致。

  这座园子原来的主人。

  二十年前那场震动朝野的大案的主谋。

  南宫清婉对当年的贺氏案也有所耳闻。

  案发之后,贺氏一门四十七人尽数伏诛,阖府尽赤,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晏淮鹤到底为什么要冒着这样大的风险藏起逆贼的牌位?

  或者说,晏淮鹤是谁?

  晏淮鹤。

  淮鹤。

  怀贺?

  南宫清婉用力压住了心口,她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跳得要从腔子里面蹦出来了。不行,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南宫清婉只是想威胁一下晏淮鹤,没想到被她歪打正着地发现了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

  晏淮鹤竟然是贺家的后人!还瞒得这样滴水不露!连先帝都没有察觉还把他们家的宅子赐回了原主。他入七王府的时候才几岁?就算是现在,也不过是二十七岁的年纪,竟然就能有如此心机,简直可怕。

  要是被晏淮鹤发现了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自己恐怕小命不保,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南宫清婉额上沁出了冷汗,她慌不择路地原路爬上来,还原了密道,出了祠堂。刚一出门,便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那人被撞得一晃,看南宫清婉要摔倒了,还顺手拉了南宫清婉一把。

  南宫清婉吓得魂飞魄散,一边挣扎踢打一边尖叫起来。

  那人皱了眉,一只手臂箍住了南宫清婉,把她抵在门板之上,另一只劲瘦的手捂住了南宫清婉尖叫的嘴,俯下身,额头抵着额头,沉声道:“嘘。”

  南宫清婉浑身上下都被这个人制住,动弹不得,只能惶然抬眼,这一抬眼,就撞进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双眼睛,浅淡如琉璃,明澈如流水,映着自己惊慌失措的样子。

  心脏还是在砰砰胡乱鼓噪着,人却在他怀中奇迹般地渐渐冷静下来了,然而又有另一种窘迫升起——太近了,实在是,离得太近了。

  四肢都被这个人锁住,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互相之间,呼吸可闻。

  男子浅淡的檀香味和南宫清婉身上的白梅香纠缠在一起,混合成另一种蚀骨的香气。

  南宫清婉惶恐地扭了一下。她这一动,就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静,那人笑了一下,开口道:“南宫小姐要是有什么事情想知道,大可以来问本相。何必亲力亲为呢?”溅珠碎玉一般的声音,在南宫清婉耳中却如催命的阎罗,把她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搅碎了。

  晏淮鹤!

  南宫清婉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心想: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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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奸相的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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