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师徒(除夕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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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师徒(除夕加更)

  帝王巡幸,方圆一里之内,百姓回避,沿途店铺商户皆休业闭门,黄沙铺地,净水泼街,鸣鞭开道。

  圣驾有随从一百二十人,御林军一百二十人,侍卫统领六人,小黄门二十八人,总领太监八人,浩浩荡荡,煊煊赫赫,皇家威仪,显露无疑。

  晏淮鹤的住所离皇宫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是在内城的最外一圈,从皇城出来,大概要一个时辰才能到。

  皇帝独自一人坐在龙辇上,按照晏淮鹤教他的那样,目视前方,不移不动,对两旁跪拜叩首、山呼万岁的百姓视若无物。

  他始终记得晏淮鹤对他的教导:帝王之路,便是称孤道寡之路,你身旁无一人有资格与你并肩。

  不管小皇帝愿不愿意承认,晏淮鹤这个人都在他生命里留下了太多的印记——他开蒙,是拜了晏淮鹤为师;他登基,是晏淮鹤身为百官之首,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与他一同告慰天地;他被朝臣轻视,还是晏淮鹤以铁血的手腕,一寸寸帮他树立起皇帝的尊严。

  而如今晏淮鹤要是知道了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竟然要动手杀了他。

  他会怎么想呢?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具会不会终究被打破,露出一丝丝惊诧的表情来呢?

  皇帝几乎是怀着恶意地期待着,这种恶意在皇帝看到了晏府门口跪拜的晏淮鹤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皇帝像是欣赏着胜利果实一样,欣赏着晏淮鹤苍白的脸色和他俯首称臣的姿势。

  这个人,在向我,示弱。

  这个认知伴随着一股巨大的兴奋从小皇帝的尾椎骨窜了上来,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开口:“晏卿平身。”

  晏淮鹤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他今日故意穿了一件束腰的白袍,腰间的伤口在刚才跪拜的时候就已经崩裂开来,鲜血洇红了布料,在白袍上显得格外刺眼。

  皇帝的视线落在那一抹红上,他微微眯起了眼。

  晏淮鹤虚弱道:“臣在陛下面前失仪,臣万死。”

  小皇帝却总觉得那一抹红刻进了自己的眼睛里面,不管他看向什么方向,刺目的红色好像总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强压下自己内心的那股后悔,逃避一般地转换话题道:“无妨……怎么没看见丞相夫人?”

  “内子从小在闺阁之中娇生惯养,胆子小的很,上次遇刺,”晏淮鹤在这里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竟然吓病了,惊得散了魂。眼下还服着药,下不得床,一身的药气。臣恐病人不祥,便没有让她来给陛下磕头。陛下若是想让她觐见,臣这就派软轿去把内子抬来。”

  晏淮鹤这样说,皇帝反倒不好再说些什么,不然就显得他不体恤臣子眷属,于是只能悻悻:“那朕就不打扰尊夫人养病了。”

  只不过皇帝被噎了一下,心里到底不痛快,便又盯着晏淮鹤腰间的红,负气道:“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师父与朕一起在这园子走走?说起来,自从朕把这园子赐给师父之后,朕还没有来逛过呢。”

  皇帝登基之前与晏淮鹤一直是以师徒相称的,“师父”这个称呼直到皇帝登基,才在晏淮鹤的强烈反对下被改掉了。

  此时皇帝又搬出了旧日称呼,晏淮鹤便明白皇帝这是在拿他撒气了,他就像所有长辈那样,无奈又纵容地叹了一口气:“臣遵旨,只是还请圣上容臣去换件衣服。”

  “允。”

  等待晏相更衣的小皇帝好奇地打量着晏淮鹤的正厅——在他的印象中,晏淮鹤一直是严苛到古板,没有什么情调的一个人。

  都说房间能够反映出主人的品位和性格,所以在小皇帝的想象中,晏淮鹤的住所也应该跟他的人一样,是无趣且单调的。

  只是没想到这间正厅不大,却处处彰显出主人良好的品位,风雅有趣,动中取静,静中有动。

  所以这才是晏淮鹤面具之下真正的性格吗?

  小皇帝随手折了美人觚中的一枝花,心不在焉地于鼻翼之下轻嗅。

  “陛下在干什么?”

  直到晏淮鹤温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小皇帝吓了一跳,才回过神来:“我……朕……”

  “臣教过陛下什么?”晏淮鹤打断皇帝的话,脸上带着那副招牌一样的笑容,问道。

  虽然男人面色苍白,但是在小皇帝的眼里一样恐怖,这样平淡的语气、这样似笑非笑的表情唤醒了皇帝被晏淮鹤教育的恐怖回忆。

  小皇帝对生气的晏淮鹤的敬畏仿佛已经刻在了骨子里面,就算在他已经拥有四海的现在,也没有任何改变。

  小皇帝结结巴巴地回答:“朕……朕在等你。”

  “那陛下手中的是什么?”

  “腊梅?”小皇帝动了动鼻子,不确定地道,还有些委屈地想,他是皇帝,又不是莳花弄草的太监,他怎么会知道这破花是什么?

  晏淮鹤补充道:“是臣家中的腊梅。”男人叹了一口气,仿佛恨铁不成钢,“臣以前教陛下的,陛下都忘了吗?若是臣对陛下有歹意,在这腊梅花蕊之中放了无药可救的毒呢?若是这美人觚中藏有机关,在陛下折花的时候发动,直取陛下眼睛呢?”

  晏淮鹤步步紧逼,小皇帝步步后退:“臣早就对陛下说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陛下乃万民之主,为黎民百姓、为天下计,更要小心谨慎。怎么?不过是几个月,陛下就全都忘光了吗?”

  被晏淮鹤一说,小皇帝才反应过来自己失去了平时应有的警觉。

  他也不知道自己对于晏淮鹤的信任是哪里来的,他好像就是笃定,不管自己怎么伤害晏淮鹤,怎么与他作对,这个人都不会真正对自己不利一样。

  小皇帝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气势,解释道:“你不会……”

  “臣不会什么?”晏淮鹤笑容不变,状似好脾气地又问了一遍。

  小皇帝却知道这是这个人已经生气了的前兆,他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脚尖冲向门的方向,仿佛晏淮鹤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要夺门而出一样。

  晏淮鹤当然也看出来了小皇帝的意图,他一阵血气上涌,喝道:“姜沛瑜!”

  小皇帝诧然回头,他已经八年不曾听到过自己的名字了——沛瑜这两个字成为帝王名之后,四海避讳,平日里别说念了,就算写,都要删减笔画。

  如今被晏淮鹤厉声叫出来,小皇帝下意识地一抖,条件反射一般像小时候一样捂住了屁股,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年轻的帝王涨红了脸,嗓子因为巨大的羞耻都破音了:“你敢?!”

  “臣不介意帮陛下回忆一下,看看臣到底敢不敢。”

作者有话说:

新年加更!祝大家牛年大吉!所求皆如愿!爱你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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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奸相的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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