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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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月余,蜀军大捷,吞并了整个冀州。
人在弱势的时候,自然要因势利导,东遮西掩,举着朝廷的大旗当幌子。如今实力既然强盛起来,也就没这个必要了。
虽然让各地王侯派兵去平叛,但朝廷也是同样要派兵的,如今孑随舟急流勇退,不去跟其他出兵的王侯一起,试图争一争名正言顺拥有北方那些土地的权力,转头趁人不备吞并了冀州,反手又很大方的将先前打下来的辽州土地,送给了安亲王。
竟是相当于换了下封地。
虽然用整个冀州的领土去换苦寒之地的辽州,还只有三分之二个,是很亏的,但凭孑随舟的三寸不烂之舌,谈成这件事也不算难。
安亲王不傻,就算恨孑随舟恨的咬牙切齿,可对于只分封过来几年的领土,没有多深的感情。
如果不答应,就还要派兵回去打,打不打得下来是一回事,转头自己在北边的领土,隔了大半个辽州,成了两个互相无法照应的孤岛,也着实难办。反倒不如顺水推舟的交换,让自己所占据的土地连成一片。
于是,汉江王坐拥两州的土地,称他为一方枭雄都不为过了。
值得庆贺。
凯旋而归,声望水涨船高,这几日,汉江王府的门槛怕是都要被踏破了。
多得是毛遂自荐的人,也有去汇报这些日子蜀州大事小情的。
白星怜没去,甚至还告了假,说身体不适,连朝会都不露面。
庆功宴的请帖发过来,她都懒得去。
这些日子她在蜀州无所顾忌,为所欲为,文官们弹劾她的上书都得堆成山。
如今她不露面,孑随舟也不来寻,可见这几个月过去,这人是如她所愿,冷静了,意识到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得罪许多臣下,十分不划算了。
一开始说得好听,什么让她以女子身份堂堂正正为官,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人。当时或许真心实意,如今改变主意却也不算做错了什么。
白星怜倒是不生气,只觉着人心就该这样。
再说,如今孑随舟风头正盛,只要接下来不作死,就算没法夺得天下,打压临江王还是绰绰有余,这番合作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她打算等庆功宴过去,什么时候孑随舟来找她说那些弹劾的事,她就顺水推舟,辞了军师的职务好了。
但愿他别再提让她当王妃之类,管理后宅那些脑子不多心眼不少的姬妾太累人了,她还是回去安生当她的掌教圣女更舒服。
毕竟……已经食言一次,其他的承诺,那都做不得数了。
于是,满城热闹,唯有这一方院子,清幽的寂静,寂静到凄凉。
哪知到了午夜,白星怜听到了轻敲窗棂的声音。
推开窗,就见孑随舟站在窗外,背对着月光,神色晦暗不明,只能瞧见一身布衣,风尘仆仆,夜风吹进来,能嗅到发丝中夹杂着叫人不易察觉的血腥气。
如果是江湖人孑随舟,这种场景太正常不过,可如果是汉江王姜未思,则绝不应该有眼前这一幕。
“怎么回事?”她问。
原本想好的话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语调里甚至带了几分关切。
孑随舟压低了声音:“你先跟我来,咱们路上慢慢说。”
白星怜也不犹豫,顺手扯了一件铁灰色的大氅披在身上,这也孑随舟身上的衣衫同样,在夜色下是绝妙的伪装。
孑随舟带着她在巷子里穿梭,走的竟是僻静无人的小道。
白星怜隐隐听到背后有嘈杂的脚步声。
“别让刺客逃了!”
“围住,一个人都不许放出来!”
白星怜蹙眉,不需人解释,她心内已然浮现出一个阴谋的脉络。
前头孑随舟脚步不停,声音很轻,在夜风中柔柔的灌进了白星怜的耳朵:“接风宴正好是老王爷的忌日,所以我吩咐下去,不许大办,在场的就只有少数将领,而我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烂醉如泥,是被人搀扶着回房的。”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白星怜就没见过孑随舟醉酒。
前头的人轻嗤一声,一转身就拐进了更深的巷子:“你猜怎么着,这之后我就遇到了刺客。”
而孑随舟打晕了刺客之后,在他身上翻出了火折子和桐油,一想就知道这是要伪装成走水死于意外的假象。
白星怜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些刺客,怎么都这般没有新意?”
孑随舟笑了一声:“谁说不是呢?”
上一次赵幼泽派来的人就是这一套,如今还是。
之后孑随舟将计就计,将自己和刺客的衣衫互换,把刺客的尸体拖到了床上,然后放了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王府。
“可这才只是个开始呀,贼人心思叵测,天罗地网都预备好了,我无处容身,便想要来你这儿暂避。别管如今你想不想见我,这都是你答应过的,你赖不掉。”
他说这话的时候,头也不回。白星怜看着他的背影,心说真是不得不佩服他,恐怕天塌下来都挡不了他这油嘴滑舌。
不过,他倒是知道自己不欢迎他。
难道就因为这个,前些日子才从不露面的?
但孑随舟并没解释这件事。
前方有几个提灯的官兵巡逻,孑随舟屏息凝神,纵身上树,躲在浓密的枝叶之后。
白星怜则矮身藏在了一卷乾草后头。
那乾草堆不大,若非能缩骨,是没法被遮住的,所以哪几个士兵也没过来查看,在巷子口扫了一眼就走了。
等孑随舟跳下树来,才解释道:“我绕路过来时,就发现……早有一些官兵,在你的住处边上围着了。”
好毒的计策!
白星怜叹了口气:“你之前说的真没错,恨你的人未免太多了些。”
想想上辈子姜修齐高低也算个王爷,后来一路当了皇帝,统共也没被刺杀过几回,再看孑随舟,才几个月过去,就两次了!且每次都是大手笔,叫人防不胜防。
若非他一贯做出个自己武艺平平的样子,王府又守备森严,低调操办的宴席又没法混进太多人,最终只派了一个刺客去,否则还真难以收场。
这个幕后黑手显然早就计划好了,不管刺杀成功与否,都要把矛头指到白星怜身上。早早就让官兵在外准备着。
等到时候要抓她,她若是束手就擒,对方自然有一万种方式来制造出证据,嫁祸给她。而她若是仗着武功高强杀出重围,那就能说她畏罪潜逃。
总而言之,就是要把她也除掉。
白星怜早就不想要这个军师的位子了,可其他人又不知道,尤其是郭相,这两个月来针锋相对,简直恨透了她。
二人又一次悄无声息的从一间民宅的院子中翻进去,又从后墙翻出去之后,白星怜道:“所以,这事儿八成就是郭承先乾的吧?他也太沉不住气了。”
这个方向,是直奔拜月教一处分坛去的。
许是因为已经溜出了包围圈,孑随舟不再压低声音,他笑了两声:“他若是沉得住气就有鬼了,我之前透出风声,说认为军师这个职务可大可小,没有品级,长此以往不成体统,所以想封你为右相。”
“所以说了半天,根本就是你又用我钓鱼了!”
她恨的牙痒痒,在背后踢了孑随舟一脚。
孑随舟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躲开了。
“还右相?你怎么不干脆封我个王爷当当!”
“倒是也可,但只有皇帝有资格封王,所以还得再等等。”
这句话的语气十分认真,半点不似在玩笑。
白星怜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人,不是想娶她么,如今又是右相,又是封王……天底下哪有皇帝娶王爷的先例?
等到了分坛之后,白星怜立刻吩咐下去,即刻起不许任何人出入,以免人多眼杂,走漏风声。
接下来么,等着就好,等郭承先认定孑随舟死了,决定辅佐谁上位之后,再去揭露罪行。
回到总坛,有些话不方便在人前说了。
“在这之前,小师叔你就还是安心当个万事不管的闲散公子好了,就跟从前在总坛一个样。”
孑随舟却是摇头:“那可不成,从前在总坛,我表面上很闲,实际上么……其实忙得很,这点小师侄你是知道的。”
白星怜瞪了他一眼:“那你想怎么办?还让我给你安排差事不成?”
只是如今是要闭门不出,难不成给他下命令,叫他扫院子?
“若是掌教圣女没有安排,那我便找自己擅长的事做了,否则如今局势不稳,我心内七上八下,也不安稳,实在煎熬。”
说的可怜,人却瞧不出哪里煎熬,甚至在服侍的教众们都退下之后还不走,反而坐下了。
白星怜越看越不对。
这人在她房间里留下找差事做,该不会是要自荐枕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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