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掌家之权
6.84
不远处传来的，是三姨娘江氏的声音。
今日的她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外头披了一件白狐皮子，虽不及柳氏雍容华贵，但却显得整个人清丽脱俗，很有气质。
“我当是谁，原是三姨娘，长歌给三姨娘请安。”
穆晚倾说着，上前朝着江氏微微欠身施礼。
江氏忙将她搀扶起身，故作嗔怪道：“你我之间何须行礼问安？”
“规矩不可少。”
左右江氏不过三十来岁，气质却老成庄重，这是女子中难得的，穆晚倾对她另眼相看，一部分原因也是因此。
“恭贺三姨娘获得掌家之权，长歌向三姨娘道喜了。”
“这是哪里的话？我有今日，还是托了大小姐的福。”
江氏抿唇一笑，上前轻轻握住穆晚倾的手，见她手掌冰凉，命丫鬟取了个汤婆子来抱着暖手。
“这天愈发凉了，还得多穿些衣裳才是呢。”
“若是姨娘有空，不如来我房里坐坐，我这儿得了个新的丫鬟，烹茶手艺一流。”
穆晚倾立马会意，向她抛出橄榄枝，邀她去屋中一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二人一同朝着穆晚倾屋里去。
至门口，江氏打发了下人们各自忙去，屋子里便只剩她与穆晚倾二人。
期间，阿沉捧了茶水进来，但也很快退下，将屋子让出，给她们两人说话用。
江氏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杯中茶水，清冽甘甜，果真是上品。
“这茶果然是极好的，平素我房里都难得这么好的东西，今日随了大小姐来，算是一饱口福了。”
“姨娘往后有了掌家大权，这样的好东西，人家定是巴巴的送来，不会少的。”
穆晚倾分明是话里有话，江氏也不傻，岂会听不出来？
她搁置了茶盏在一侧，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柳姐姐掌家这些年，中饱私囊之事的确不少，我不愿管家，也有一部分是因此。”
“哦？”
穆晚倾闻言，不免有些疑惑。
江氏看着并不像呆蠢之人，说话做事都恰到好处，可这样的人，却畏惧掌家管账，这倒是稀奇。
“姨娘怕什么？”
“怕账本。”江氏也不妨与她直说，“后院的糊涂账一笔接着一笔，都是难以算清的，先前柳氏管家，虽说中饱私囊，但好歹能动手脚将账目填上，可我却不能。”
江氏说着，缓缓起身，逗弄着被丫鬟们从廊上取下，放在屋子里的雀儿。
“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我这新官，最不会看的就是账本，她若给我留了什么大坑，我也瞧不出，到时候出了岔子，便都是我的责任了。”
听着江氏此言，穆晚倾也不免与她一同犯愁。
是了，柳氏精明，自然机关算尽，今日让她栽了，也是运气好，又吃准了温长乐的脾气，可下次能否再得手，便说不准了。
而账目一事，从前便是柳氏管着，这里头有多少亏空，又有多少假帐，也只有她最是清楚，如今她突然卸任，反倒是给继任的江氏留了个烂摊子。
正当两人困顿之际，穆晚倾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三姨娘，库房有一位妈妈，姓宋的，倒是不失为一个可用之人。”
那宋妈妈是个聪慧人，又是在库房干了多少年的老家仆，眼下江氏正值用人的要紧关头，把她要了去，定会如虎添翼，另一方面，也算是给宋妈妈吃颗定心丸。
可江氏心中仍有疑虑，一双柳眉微微蹙着，素手攥着帕子，问道：“此人可能放心用？”
“你放心，柳氏嚣张跋扈多年，那些个有骨气的老家仆们难免有怨言，今日之事能办成，也多有她出力，姨娘只管放心用就是了。”
得了穆晚倾的认可，江氏才稍稍宽心。
“笃笃笃——”
门突然被人敲响，穆晚倾忙朝着外头喊了一声：“谁？”
“是奴婢。”
阿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老爷说了，另觅了绣娘来闺房为小姐量尺寸，连夜赶制一身入宫觐见的衣裳，日子就定在了明日，姑娘千万做好准备。”
“知道了。”
穆晚倾说罢，看向身侧的江氏。
“你信不信，那柳氏还会闹幺蛾子的。”
“你倒不怕？”
“为何要怕？”
穆晚倾唇角噙着笑意，拈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她若有那个本事，天天给我使绊子都无妨，只可惜，她没有。”
她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奸笑，江氏见状，轻笑着摇摇头。
外头雪愈来愈大，眼瞧着天色将黑，茶也渐凉，江氏才裹了袄子，命婢女掌灯，独自回了卧房。
这一日夜间，柳氏房中。
柳氏倚靠在床榻之上，发丝松散，阖眸养神。
一个身形魁梧的“丫鬟”跪在她身前，轻轻地替她捶着小腿，一开口，竟发出了男人粗犷的声音：“表妹，你也别这么恼火，不过一时不留神而已……”
“我如何能不恼？那掌家之权可是我废了千辛万苦抢来的！”
他不提这事倒还好，一提起，柳氏便如吃了火药一般，怒从心生，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真没想到，我精心策划的谋略，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识破，还叫她反将一军，现在如何是好？乐儿都及笄了！此番因过敏这么一闹，要如何择夫婿？”
温长乐是柳氏最后的杀手锏。
辛辛苦苦栽培了这么个名动京城的才女，无非就是想靠她一举登天，母凭女贵，摆脱妾室的贱籍，做光明正大的大娘子。
可今日一事后，温长乐的脸算是毁了，虽经医治也可痊愈，但婚事总归是被耽搁了的。
需知柳氏最怕的，就是夜长梦多，更何况，如今那温长歌也如变了个人般……不，是已经变了个人，这令柳氏不得不担心，这个假的温长歌，会不会夺了她女儿的前程。
“不成，咱们还得再出手一次，否则，咱们的乐儿，前程不保！”
“我的好表妹！你这样频频动手，恐怕会遭人怀疑啊！你瞧瞧你家老爷，今日夺了你掌家之权，恐怕就是已经对你猜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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