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病赶紧看医生吧
1.83
“要我说，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做心理治疗。那样才能抚平你内心的疮孔，才能让你好好睡一觉，而不是隔三岔五来我这里开药。是药三分毒，你吃得多了身体总有受不住的时候。”
钟言一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一手拿着药瓶放到陆朝光面前，身体虽然很诚实，但嘴上的劝人功夫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就这句话，陆朝光来这里一回就要听一遍，七八年过去了这套说辞愣是一个字都没有变过。
而陆朝光也把这话当成耳旁风许多年，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建议去看心理医生。
为什么要去看心理医生？忘掉心里的难过他就能好过了，那么从一开始就被忘记的那个人呢？
陆朝光拿过药瓶，目光在瓶身停顿了几秒，还是选择告诉钟言他终于有了一点点变化的梦境。
“我又梦到她了。”
钟言很平静，并不觉得这话很特别。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年里陆朝光梦到那个小女孩的次数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点点头，连看都懒得看陆朝光一眼，态度很是敷衍。
早年间不仅是陆朝光自己，他也帮忙找过他梦里的那个小女孩，但得到的结论就是当年的幼儿园根本就没有一个像洋娃娃眼睛和葡萄一样大睫毛还会忽闪忽闪像扇子的小女孩。
基于此钟言选择相信这就是陆朝光的臆想，当年他可能是从车上掉下去吓坏了，臆想出了一个洋娃娃模样的小女孩陪自己度过了一夜。
看他的反应陆朝光就明白他又不当一回事了，毕竟已经听到很多次了，没什么稀奇的。“这次不一样，我想起来她的名字了。”
“这是有点稀奇。”钟言终于把头从他的病例中抬了起来，看向陆朝光的时候脸上还有笑意，打趣意味明显。“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丁韶情。”虽然不知道名字是怎么写，但这个名字特别，陆朝光觉得这就是希望。
钟言的思绪停顿了两秒，眨了两下眼睛之后重新看向陆朝光。“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当年幼儿园所有家庭的资料我们都几乎是背得滚瓜烂熟的，你自己好好想，有没有哪一位家长是姓丁的？”
陆朝光那点零星的希望顷刻间化作了泡沫，眉心再度拧了起来。他忘记了，他居然忘记了当年的家长资料。不只是家长资料，当年幼儿园一同去上学的小朋友，也没有姓丁的。这一点他应该比谁都清楚，却还是因为好不容易想起来的那一点点可以被当作希望的东西冲昏了头脑。
“她真的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你臆想出来的吗？
钟言顿了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没什么。不过我还是劝你，你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陆朝光从钟言办公室离开，心情不悦，一张脸冷若冰霜。高挑的身材加持之下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近气息更为浓烈，路过的行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和他拉开距离。
他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发亮的按键，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久后电梯响了一下，电梯门应声而开，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不小心和他撞到一起，忙不迭向他道歉。他点头，没什么表情地应下，走入电梯中。
撞到她的女孩子把包的肩带往里挪了挪，很快又笑容洋溢地回答电话那头的声音。
“没什么，不小心撞到了人。刚才说到哪儿了？那是，我丁韶情可不是普通人。”
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陆朝光好像突然清醒过来，冲到电梯门口疯狂按下打开键，在电梯门还没有完全打开的时候跑了出去。
他确信，虽然他刚才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样子，但他听到了那个人说她叫丁韶情。同样不知道写法，但发音都是一样的。
会不会就是她？
陆朝光在走廊上四处张望，人来人往，他却找不到任何一道身影符合刚才那个声音。
他想再继续找，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虽然着急，但还是接起了电话。
接完电话，陆朝光还不死心张望了许久，最后还是先一步离开了医院，临走前他给钟言发去信息，让他留意今天的病患或是病患家属。
钟言不想陪他玩游戏，直接了当：“真的，有病赶紧看医生吧。”
***
陆朝光回到公司，助理把几份简历送到了他的办公室。
“陆总，这些是设计部上午来应聘的人员资料，已经筛选过了，请您过目。如果您觉得合适，我会尽快联系他们来复试。”
陆朝光点了点头，拿起资料从上往下看了起来。“有争议比较大的人吗？”
这是他的要求。平常设计部正常的招聘流程并不需要经过他，但这次是他特意为了一次活动选择新人设计师。他给出的要求是理念不仅要合也要不合，所以被他派去初试的老员工们都会有自己不同的见解，也就会在选择上产生较大的分歧。
而产生分歧，就是创造的开端。
助理点头，如实汇报：“有两位面试者的争议比较大。您可以看看，就是第一份和第二份。”
“他们的面试作品除了自己带来的之前的作品，还有一张是现场画的，现场画的作品在第一张，第二张上有自白为什么作出这样的画。个人资料在最下面。”
陆朝光翻开第一个人的资料，认真看了起来。“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晚点我把复试名单给你。”
他看到的第一幅画是一片森林，面试者没有采用春意盎然的那种色调，反倒是带着神秘而安静深墨绿，一种介于黑夜和压抑之间的颜色。
被锯断的树干浅浅空出一块空地，一个小女孩靠在树干上，静静地等着。视角是从上往下看，所以小女孩的模样并没有画出来，却给人一种更深层次的无助感。
这一次面试现场作画的命题是等待。
因为等待，所以无助。
陆朝光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他急忙翻开下一页，看到面试者的自白。
清丽娟秀的字迹，在白净的A4纸上工整写着：“如题《等待》。等待是一种不确定性，不是每一次等待都坚信对方一定会来，更多的等待，是明白对方永远不会来。等待不是一种希望，而是一种过程，一种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的过程过渡。”
陆朝光清楚看到自己的手指在发抖，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面试者的信息。
右上角贴着一张红底证件照，照片里以头乌发的少女笑得开心，八颗牙齿整齐亮白一颗不少的露在镜头下，仿佛在昭告世界她是快乐的。
视线往左移过来，陆朝光看到她的个人信息栏。
“姓名：丁韶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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