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沈拓的睫毛忽闪地略过她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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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沈拓的睫毛忽闪地略过她鼻尖

  夜沉如水,两盏引路的羊角灯晕出小片的光,只能照亮脚底一圈的地方。天上孤悬着一半月亮,铅云低垂,疏星寥落,宫人的抬着肩舆走的飞快,靴声橐橐,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姜妙元的心上。

  叹了一口气,她心里头颇为歉疚,本以为有前世的经历和阅历,怎么都能把身边人护个周全,却没想到非但如此,竟然还连累了个无辜的周承修。

  听到叹气声,沈拓装不下去了,误会他是登徒子便误会吧,总好过让她提心吊胆。

  “公主是觉得疼了吗?”寻摸了个话题,沈拓问道,“您的头发,还有脸,疼么?”

  急忙回过神来,她“嗳”一声:“掉几根头发而已,怎么会疼。”

  “臣一进去,就看到公主受伤了,老实说,是不是疼?”沈拓说话声气儿小,又紧挨着她,唇瓣一开一合摩挲着她的肌肤,温热的呼吸也尽数喷薄在她的颈子上。姜妙元臊得浑身的汗毛孔都战栗起来,简直被他搞得无所适从,便想要将身子稍稍挪开一些。熟料刚一动,沈拓便捉住了她的手:“别动,背疼。”

  深吸一口气,姜妙元无奈:“你别操心本宫了。倒是周大人,伤得这么重,叫我过意不去。”

  “所以端懿主子只是歉疚,并不心疼臣吗?”

  听了这句话,她恨不得当时就把他从肩舆上掀下去,这个人果然处处想着占便宜!于是姜妙元四平八稳地周旋:“轮不到我心疼,父皇已经快要心疼死了。”

  低低笑一声:“陛下那是心疼银子。”

  听他还有力气逗闷子,姜妙元觉得他身上的上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抬头看着天上一轮清月,她心情宽松不少。

  刚进含章殿院门,四位太医便迎上来从姜妙元怀里接过沈拓,诊脉的诊脉,清伤的清伤,忙活到接近子时,终于有了定论。捋着胡子,为首的太医向姜妙元描述伤情:“回禀端懿公主,周大人外伤确实十分严重,但所幸没有伤到脾脏,经脉也无虞,臣几个开些活伤化瘀的方子,再配合一些温和滋补的药物,想必周大人不日即可痊愈。”

  眉头紧皱,她幽幽地问:“徐太医可确定?周大人方才吐了两次血啊。”

  徐太医沉吟一下:“这?”他撩起袖子,皱着眉:“容老臣再看一下脉相。”

  “不必了。”沈拓拱手,“有劳太医,小臣的身子小臣自己清楚,没什么大碍。夜已深,不敢劳累尊驾,诸位太医请回吧。”

  “你?”姜妙元觉得他逞强,但看到沈拓轻轻摇了摇头,只好作罢。

  “有劳各位太医了,既这么,诸位回罢。”

  嘴上说着“臣分内之事,公主不必言谢”,四位太医却行退下。锦雀送几位太医出大殿后,沈拓点点头,徐蕻和削绿便把关在耳室的李渭带到了殿上。

  见人到了,姜妙元指指桌上的金疮药:“本宫说话算话,你既已招认,本宫便不与你计较,你带着这些药回去吧,好生将养,从此便离宫罢,好好过日子。”

  李渭凄惨一笑:“奴才招认了长公主殿下,还有什么日子?”

  她是知道姜妙屏手段的,以妙屏之心性,不可能放过李渭,便惋惜道:“那你……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李渭跪下叩了三个响头:“奴才斗胆请端懿主子赐臣长衫一件,奴才恳请自裁,但奴才……”他抬起头,涕泪纵横,几个字从咬紧的牙关里挤了出来:“奴才不愿披着这身太监皮去见祖宗!”

  没等姜妙元说什么,沈拓朗声道:“好兄弟,我借予你。”

  李渭拱手:“多谢。”

  从里间换上长衫后,李渭披散着头发,挺直腰杆,迈着方步,昂首走出,边走便念“我乃孔门读书人,不着长衫何以见尧舜”,仰天大笑着一路行至含章殿外的井边,“咕咚”一声,栽了进去。

  徐蕻和削绿对视一眼,似乎是没想到这人死得如此干脆利索,赶忙也跑了出去。

  姜妙元不忍再看,别过脸去问沈拓:“可惜了如此齐整一人……不过周大人当时说了什么?李渭怎么突然就招供了?”

  沈拓此时也没有心情谈笑:“臣说,如果他不招认,就把他一家全剐了,但独独要留下孩子,男孩送宫里继续当太监,女孩卖窑子里做暗娼。”

  “你是如何知道他有家室妻儿的?”

  “两则原因,”沈拓比出两根白皙细长的手指,“一则,敢犯谋害公主这种大罪的人,必然有极大的把柄落在旁人手里,臣想不到有比血脉更羁绊人心的东西。二则,李渭长得不同于其他太监似软脚虾一般,他腰杆儿笔挺,声调洪亮,喉结也比较突出,胯下那块……”

  觉察失言,他顿了下:“咳,其他的公主不必懂得,总之臣推测他是有妻儿的。”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必吓成那个样子吧?”

  沈拓轻笑一声,徐徐道来:“用兵之道,攻心为上。臣看到他拇指指尖和食指第二关节上有茧子,太监不习武拉弓,能在这个位置留下茧子的人,臣只在刻印厂见过。且此人一出口就是‘残破之身’、‘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云云,臣便推测他定然是读书人。读书人最是在意礼义廉耻,臣吓唬他儿子做太监,女儿为暗娼,他心理防线自然溃不成军。”

  抽丝剥茧,有理有据,姜妙元不禁对沈拓油然而生许多敬佩之感,随即而来的,也有深深的怀疑,这人可太不像一个简简单单的商人了。

  “当然了,”看到姜妙元的狐疑,沈拓话锋一转,“这些都是臣蒙的,臣当时想要是蒙错了,大不了就再捅他一刀。”

  他“嘻嘻”一笑:“简单粗暴,行之有效。”

  姜妙元撇撇嘴,她果然是想太多了。

  与此同时徐蕻和削绿已经把李渭救起,湿淋淋的李渭被架着回到殿内仰面躺着,徐蕻卯足力气给他肚子上按了十几下,溜儿清的水从口鼻中流了一地,吐了个干干净净之后,人方转醒。

  沈拓叹一声,也不避讳姜妙元:“死了一回想明白了吗?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万事总还有转机。我看你是个人才,以后你就跟着公主吧。”

  “公主可允许?”私自替她讨了完了人,沈拓才想起来问她一句。

  沉吟了一会,她斟酌到:“这样也好。”

  屏蔽左右,只留下了周承修,轻轻拨开水面上的茶叶,她心中已经有了谋篇布局:“既是周老板指的人,那我也不避讳了。李渭你已经不能再在内宫当差了,我给你钱,”她放下盖碗,抬头认真道:“你在宫外,建一支能够完全由我差遣的卫队,人不必多,五六人即可,但必须是只属于端懿公主的卫队。”

  “吾剑之所向,虽死尤往的那种!”

  沈拓骤然睁开眼。

  李渭跪下,郑重道:“奴才定不辱使命。”

  “越快越好。”

  李渭应喏,便退了下去。

  “周大人不问本宫为何要卫队?”

  双手枕在耳后,沈拓悠闲到:“公主的事,小臣不会过问,跟何况五六个人,除非武林高手,不然……”

  他笑一声:“杀猪都费劲。”

  “……”

  姜妙元气结,但是没办法反驳,毕竟以她目前的财力,最多只能养这么些人。

  寅时更声响了,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孤男寡女的,留一整夜难免落人口实,姜妙元起身告退:“周大人好生将养,妙元明日再来看你。”

  “这就要走了吗?”他着急。

  这话问得奇怪,她愕然:“不然呢?”支吾了一会,沈拓灵机一动:“公主不好奇臣是怎么吐的血吗?”

  这……太医说他只是外伤,能吐那么多血,确有蹊跷之处,姜妙元折回来:“本宫确实好奇。”

  “这就对了嘛。”沈拓翻身坐起,喊一句“削绿倒茶,我与公主今日彻夜相叙”,然后拉着姜妙元坐到了床边,“是这么个东西。”

  献宝一样,他从袖子里摸出来两颗葡萄大小、红彤彤的圆球:“这叫鳔红珠,用鱼鳔装上茜草汁,紧急时候放嘴里咬破,就像是吐血一般。”

  姜妙元接过来那圆球,对着灯细细地看,不由得感叹:“周大人,您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么多东西啊!”

  眼中划过一丝苦楚,却只是一瞬,还没来得及被人发现,他便回到往常清风朗月的模样:“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生性调皮,有时候他顽闹狠了,臣总要想些法子治治他。”

  “这两颗能否给本宫?”

  “咦”了一声:“公主这话见外了,别说区区两颗鳔红珠。”

  他挑眉,懒懒得张开双臂撑在身后,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就算是臣自己,公主想要,臣也没半句推辞。”

  手绢丢到他身上,姜妙元啐了一口,抬脚就走。

  眼看坏菜了,他着急的喊:“公主还没上药呢,您头上,脸上都有伤。”

  心头一暖,他还记得这点小伤,姜妙元端着架子回了句:“让锦雀敷药就好。”

  “不好。”

  他从床上赤脚跑过来:“那小丫头片子怎么懂得料理外伤,且您那里也没有金疮药啊。”捉住姜妙元的手,强行拉着她回到床边:“来来来,臣给殿下清伤上药。”

  “不行,这不妥!”

  按住香肩让她坐好,指尖挑了一点金疮药,沈拓靠近姜妙元,仔仔细细地把药敷上去,边上药边轻声道:“怎么不妥了?公主别忘了自己在火场上说的。”

  “本宫说什么?”

  把姜妙元掰到正面对他的角度,他更进一步靠近她。此刻灯沉铜台,香冷金猊,而沈拓眼角眉梢具含情义,二人距离如此之近,近到彼此的呼吸纠缠在一起,近到他长如蝶翼的睫毛忽闪地略过她鼻尖。

  喉结上下滚动一下,沈拓嗓子有些喑哑:

  “公主说,臣对您怎么着都成。”

  脸蓦然一热,姜妙元急急推开他。

  “我……我须得走了,茶不错,改日再叙。”

  背影仓皇地跑出门去,裙角纷飞之际,沈拓渐渐笑开。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1:

姜妙元:真的姐妹们,我也不是没睡过美男,我不是没见过世面,但是当时,沈拓靠近我的时候,我真的,心都漏跳一拍。沈绿茶,实在是太会撩了。(捂脸跑)

沈拓:耶耶耶耶耶,老子最棒,老子今天又成功撩到了我媳妇儿,照这个进度下去,下一集我们俩估计就可以洞房了。

公孙斐:得意什么,提醒你,公主夸我器大……

徐蕻:启禀主子,人已经杀了。

小剧场2:

姜妙元:(威风凛凛)本宫要建一支属于本宫自己的卫队,剑之所向,一往无前,遇神杀神,佛挡杀佛,天上地下,唯吾独尊!

沈拓:噗,那么点人,杀猪都费劲。

姜妙元:……(气到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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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唇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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