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公主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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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腊月，眼瞅着就到了年关，因为庆帝殡天，阖宫上下不能张灯结彩，狂风卷着雪沫子打在人脸上，除了冷就是闷。
黄猛领着干儿子李喜春走在丹墀旁的台阶上，手里捧着厚厚一摞奏章，顶戴上已经落了一层的雪。
李喜春抹了一把脸上的雪，苦哈哈地抱怨：“这哪有个快过年的样子，一点喜气儿都没有。”
黄猛的拂尘“砰”一声砸了过去，好险没把李喜春手里的奏章打落：“你想怎么着？先帝走了还没三个月，大红对联贴上？大红灯笼挂上？”
李喜春撇撇嘴：“儿子这不是心疼端懿主子嘛，前朝后宫，样样离不开她，昨儿个又是寅时才歇的，水灵灵一对儿杏眼，可惜儿挂了顶大的俩乌青眼圈。”
黄猛叹了口气：“那有什么办法？前线战事凶险得很，前几天的战报还说公孙大人中了箭。”他压低声音，“听说当时公孙大人和额驸就并排站着，说句不好听的，还好是公孙大人，要是那该死的科尔沁人箭偏了几分，是额驸中箭，”他闭上眼，摇了摇头，“那咱家都不敢想，父君新丧，丈夫受伤，端懿主子还不得垮了？”
李喜春跟着叹口气：“但愿今天的战报能来些好消息吧。”
说着话，进到了谨德殿门口。黄猛和李喜春跺了跺脚上的雪水，撩开绒布的帘子迈进殿中。
姜妙元坐在大殿高台的龙椅上，正翻开一本奏疏，旁边站着轮值的章京。
“这一类为先帝哭丧的折子就不要递上来了，浪费时间。现在主要是要确保前线的供给以及明年的春耕。”
说完这句，她抬眸，对黄猛说：“把今天的折子递上来。”
黄猛诺一声，捧着折子走上台，发现方才呈上来的燕窝粥一点没动，皱了皱眉。
白鹭看到黄猛的表情，不满道：“黄公公，您快劝劝吧，都要凉了，愣是一口没动。”
姜妙元睨她：“这会儿本宫有空？”
“先帝有句话，事儿是忙不完的，身子却是能垮掉的。”他端起来燕窝，“端懿主子，快把粥喝了吧。”
姜妙元笑笑，接过青花小碗：“瞧瞧，给忙完了。”
黄猛气结：“以后老奴看着您喝下去！”
黄猛是伺候过先帝的老人，姜妙元知道他是心疼自己，便顺着他说：“好，以后您看着我喝，干脆把伺候席面的太监也换了，你来给我布膳。”
“行！”黄猛应一声，“只要能让你多进点，别说布膳了，让老奴去御膳房烧火都行。”
姜妙元被黄猛逗笑，拿着五福临门的小银勺将燕窝送进口中。
黄猛在旁边慈祥地笑着：“哎，就是，吃嘛，人是铁饭是钢……”
“哇。”
他话还没说完，姜妙元忽然一下子将燕窝全都吐了出来。
白鹭吓得一怔，反应过来后赶紧摸出帕子递上去：“这是怎么了？往常不是惯喜欢这一口么？”
姜妙元揩揩唇角，皱眉道：“不知怎么，有些恶心。”
白鹭不敢怠慢：“那奴婢去请御医。”
言毕，提脚边跑，黄猛沉吟片刻，也赶紧撩袍子追了出去。
“白鹭姑娘，白鹭姑娘……”他年迈又体胖，没追两步，便喘着大气走不动了。
李喜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扶住他：“您有啥要吩咐的？儿子去追。”
“让白鹭姑娘……别光请内科的大夫，把妇科圣手也请来。”
李喜春不解：“端懿主子是胃口不爽利犯恶心，让妇科的来做什么？干爹您老糊涂了？”
“你懂个屁！”黄猛踢了他一脚，“你不是嫌弃宫里没喜气儿吗？这喜事儿啊，怕是要来了！”
不消片刻，两位太医院正副院使并专科圣手数十人便随着白鹭到了谨德殿。
姜妙元看着浩荡的人群，觉得小题大做：“怎么来了这许多人？”
黄猛在旁解释：“如今公主代行监国职责，享的是帝王规格，人不多的。”
姜妙元轻笑一声，缓缓摇头：“什么代行监国职责，不过是把沈拓例行的来信和战报交代给诸位大臣去办而已。”
黄猛和蔼笑笑，没说什么，只是指挥着御医上前诊脉。
姜妙元无奈笑笑，说句“小题大做”便将右手伸了出来。御医躬身上前，在姜妙元皓月般的腕子上覆上帕子，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压了上去。
语音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姜妙元看出异样，没忍住问了句：“可是有哪里不爽利？直说便好，本宫恕你无罪。”
“公主不需多虑。”御医捋捋胡子，“只是有些小事要问公主。”
“问。”
御医看看周遭的人，似乎是难以启齿，姜妙元心里隐约咂摸出些轮廓，挥手将殿内的人屏退，只留下了白鹭一人。
“宫里翻牌子都有记档，是以月信或者孕期御医院都有数。但是公主此前一直在外，臣斗胆问一句，您上回和沈世子……行房，是什么时间？”
姜妙元略略想了会儿：“九月初六。”
御医提笔记载册子上：“公主没记错？”
“不会记错，”姜妙元认真道，“即便是本宫记不清了，战报也不会出错，那是沈拓领兵去科尔沁的前一晚。”
身后的白鹭忽然笑了声，姜妙元回头瞪她，白鹭掩唇偷笑：“咱们额驸真是龙马精神，明儿个出兵，今儿个还有这心思和体力。”
姜妙元简直想打死她，却被御医的话拉了回来：“那便没错了。”
“什么？”
“若是肠胃不适，应为濡脉，脉象表现为浮细无力。而公主的脉象却截然不同，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往来之间有一种回旋前进的感觉，气血充实旺盛，应为滑脉。”
黄猛历练多年，早已听出其中玄机，笑呵呵张口：“赵大人啊你就直说吧，喜事当有赏，少不了你的。”
那被唤作赵大人的御医拱手笑一声：“哪里是为了讨赏，只是要和公主讲清楚罢了。”
白鹭也听明白了，惊喜到：“可是遇喜了？”
御医点头：“没错，天降祥瑞，公主是遇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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