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分歧
11.58
坊内小厮和姑娘都知道，莺歌坊的老鸨最爱各色珠宝首饰，特别是她手腕上的玉镯，听说好几十年都不舍得取下，视作珍宝。上一世叶玉桃在这待过好几个月，听过也见过。
可现在老鸨戴的，明明不是同一件，反倒是异域风情十足，惹得叶玉桃生疑。她把白逸竹拉到一边，悄声道：“老鸨有问题，她的镯子好像是西域之物。”
白逸竹眼中一亮，转身问老鸨：“镯子哪来的？”
老鸨缩起手腕，藏在袖口里，笑道：“小东西，不记得是哪位大人送的了。”
白逸竹摆手，继续道：“既然不肯说实话，那带本官把莺歌坊上上下下走一趟。”
老鸨受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坊里暗地里藏了多少龌龊事，叫火眼金睛的白大人看了去，说不定回去就给报相关部门，那她可吃不了兜着走，只好一股脑儿全吐露了出来。
原来老鸨前些日子收留了个西域人在后院清理马厩，西域人送了她这只镯子做谢礼。老鸨没见过做工这么特别的物事，想着戴几天尝个鲜，才让叶玉桃找到了破绽。
老鸨一副怪可怜的样子：“我怕官府怪罪我无证雇工，才遮遮掩掩不敢说……白大人，我可都招了，您能不能放我一马？”
白逸竹问：“那西域人现在在哪？”
“在后院，我带您去！”老鸨连忙引路。
白逸竹远远见那人背影，立刻沉下脸来——正是给他们泼了粪水的祸首！他正在往一个个碗口粗的竹筒里倒污秽之物。
他二话不说，上去提起西域人的后衣领：“我们又见面了，是你乖乖跟我回三法司呢？还是想被五花大绑请过去？”
好几个护院手提着粗麻绳跟着上前，西域人只好主动认怂，叫人提溜去了三法司。
三法司内的大理寺，拥有自己的审讯房。有些犯人，在衙门认了罪，送过来核审时翻供，都是白逸竹解决的。审人，是他的长项。
这次，他给叶玉桃设了旁听座。
白逸竹一一查证了西域人身上带着的入城文书，均是官家发放，没有可疑之处，正要开口问，被西域人抢先一步西域，说个不停：“官老爷，我就是偷了点马粪拿去卖，那玩意儿当肥料很好使，我们那儿都这么用，不至于抓我来官府吧！”
“先不论其他，刻意躲避官府讯问，向朝廷重臣泼污秽之物，都够你来好几趟衙门了！”白逸竹把文书拍在案台上，“老实交代你的同党在哪，拐走的女性在哪，本官算你戴罪立功。”
“同党？”西域人傻眼了，“我一个人，怎么有同党之说？”
“你们初入京城，人生地不熟，绝对不可能单独行动！”白逸竹两眼中放出锐利的光。
西域人吓得抖动起来，小声说：“我跟他们走散了。”
白逸竹一瞬间看穿了他的谎言：“你们都下榻于同一客栈，怎会走散？还想骗本官！”
西域人咬紧了下嘴唇，半晌不肯答话。时间紧迫，如果不用点硬招，他是不会说了。白逸竹担心叶玉桃会接受不了，向她道：“叶小姐，接下来的事上不了台面，不如你先回避一下？”
“用不着那么麻烦。”狱房门口出现一抹高大身影，他浑身筋肉结实，腰间挎着一柄长刀走进来。
邢诚，因之前护驾有功，被当今圣上赐封为御前三品带刀侍卫，侍奉刑部的李殊大人，堪称他的左右臂膀。
可以说，在京城的传闻中，白逸竹是冷面判官的话，邢诚就是铁血神探，他的名声一点都不输于白逸竹。
白逸竹见了来人，心里有了底。迎了邢诚进来，一番交谈，得知刑部也在查西域商人的一些事，邢诚正是听到白逸竹抓了个可疑的西域人，才快马加鞭赶来看看情况。两人就此一合计，决定一起审讯。
京城双杰出手，名不虚传，不出一炷香功夫，西域人全招了。
审讯之前，叶玉桃被请到了狱房外的偏厅等候，等到白逸竹和邢诚出来。
邢诚大笑道：“我就说吧，用不着那么麻烦，上刑具还脏了地方。”
白逸竹严肃道：“还是邢侍卫厉害，本官得多学习。”
“哪里哪里，白大人的审讯战术在下算是见识到了，只有佩服的份。”
叶玉桃迎上去，向邢诚行礼后，淡淡一笑：“两位大人都很厉害，就都别谦虚了。”
邢诚上下打量了叶玉桃一番，颇有意味地对白逸竹说：“素闻白大人从不近女色，圣上想给您赐婚都无从下手，原来是早已心有所属，还是叶尚书的千金！”
白逸竹忙摇头，解释：“邢侍卫误会了，我和叶小姐是……”
“诶，无需多言，我懂。”邢诚竖起手掌，阻止白逸竹，“改日大婚，在下一定到场祝贺。今日先办公务，按照白大人所说，我们分头行动，稍后联络。”说罢，风风火火的离了去。
白逸竹叹了口气，向叶玉桃道歉：“邢侍卫就是这样，爽快直言，叶小姐不要怪罪他。西域人都招了，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叶玉桃悄悄摸了一下发烫的小脸，坐下来，问：“西域人招了什么？”
“他是遭到了同乡排挤才不得不单独行动，而排挤的原因正是他想劝同乡放了那个女人。”
“是姐姐吗！”叶玉桃激动起来，白逸竹实话实说：“不能肯定，但我们必须得去。他招了几个可能落脚的地方，我和邢侍卫已安排好，一一前往，暗自调查。”
这都过去一天一夜了，多地调查怕会耽误不少时间。越拖一日，姐姐的危险就越加一分。
叶玉桃思忖片刻，提议道：“高子颜现在肯定有所动静，我们应该派人跟住他，看他去哪，姐姐一定在那！”
“高子颜？”白逸竹皱眉，“他就算和西域人有来往，目前掌握的信息也不一定有我们多。”
“不，他一定知道更多！”叶玉桃笃定的神情，忽然让白逸竹平静的心境掀起波澜来。
“叶小姐认为他比我更会调查？”
“不是。”
白逸竹露出失望的神情：“我听来就是这个意思。既然你认为他的消息比较多，为何当初要选我？选高子颜不是更好？”
“……”叶玉桃抿紧唇线，瘦削的脊背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后，冲着白逸竹大喊一声“笨蛋！”
盈盈身影速速离去，一会儿就消失在白逸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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