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感觉要成仙了
10.45
所以说话便隔着生分，有些话想说却只能三缄其口。
哎，他垂眸扶额，抬手掀帘时，忽嗅得帐中若隐若现的血腥味，抬起胳膊肘闻了闻。
这伤都涂满了草药早就掩盖了血腥味，那是？
垂眸一看，脚下踩着的，正是几滴豆大的血迹，还是新鲜的，再回眸一看，那血迹断断续续一直延伸到那把圈椅上。
也就是说……
谢重庭此时已翻身上马，出了军营。
“驾——”
手起鞭落，枣红马在水雾里，跑得飞快。
马背上，原本强撑的人，吐了口气，而后像泄了气的破麻袋一样，一点点顺着马背软趴下去。
湿黏的发丝垂泄下去，衣衫领口微微敞开，那只本就有伤的手垂于马腹，指尖轻擦过快速后退的草木丛林，染上点点绿芽，原本白色的纱布此刻已经殷红，身子也出现不正常的滚烫。
呼吸虚弱，气若游丝。
要不是强大的意志力一直吊着，这会应该已经登仙了。
他苦笑了笑，心想，阿姐若是看到，应该会心疼的吧？
好想看看阿姐心疼他的样子，一定很美。
他缓缓闭上了眼，回想起六岁那年，阿姐关心他的样子。
“那你住哪？”
记忆里，胖嘟嘟，软乎乎的小手，轻轻拂过他的乱发，将发丝间糅杂的土颗粒一点点抠出来。
他狼吞虎咽的吃月饼，她耐心细致地用绢帕沾了水为他擦拭脏兮兮的长发，又细细编成辫子。
“那你，想去看吗？”
感觉到头顶贯穿而来的酥酥麻麻的痒，他舒服的缩了缩脖子，像小野猫一样用头蹭她的手掌。
胖鼓鼓的小手掌一下又一下的摸他的头，那种感觉温暖得叫人难忘。
于是他带她去了他住的地方，一间烧得勉强还能维持基本框架的屋子，上面还有小半个顶能勉强遮住一角。
四周被大火烧得黑乎乎的，即便过去了一年仍能闻到炭味。
他迫不及待地带她分享自己的藏身之地，但踏进屋的那一刻，才开始后悔。
他想，万一她被残破的一切吓得再也不理自己该怎么办？
哼，不理就不理！
反正又不是没一个人过过，就算母妃活着，也不会关心他，所以，谁稀罕她的关心！
但他还是忐忑不安地观察着她，像只受惊的小野虎，随时撩起利爪。
“没想到你居然住在这种地方？你不是皇子吗？难道是因为皇子太多，姑父才把你忘了？”
说完这些，小丫头估计也想到这话的不合时宜，又找补了一句。
“那我们一起把这里收拾乾净吧。”
某奶虎张开的爪牙一点点收回去，俯下身来跟着她一起收拾屋子。
收拾好的角落，像极了软软松松的窝。
他们窝在窝里，听雨声，看星星。
她同他讲故事……
那画面温馨得就像梦一样。那时，他就想，若这世界就他们两人该有多好，她没有家人，也没有亲戚朋友，就只有他。那他们就一直相依为命下去。
直到嬷嬷寻来，带走了她，打碎了他的梦。
“阿姐。”回忆至此，趴在马背上的少年声音颤抖，紧闭的双眸笑弯成一条线，但线条下是汩汩流淌的热泪。
若这世界，只有他和阿姐，那该有多好。
此时，一股杀气悄悄袭来。
静谧的林子里，无风起波，数片翠绿的嫩叶从枝头飘落，落在他头顶，身上，马背上。
枣红马也嗅到了危险，尚未等主人发令，便先停下来，甩着尾巴调转方向。
谢重庭收了收情绪，敛尽脆弱的一面，从马背上坐起，一点点拢起衣领，目视前方。
前方飞出一群黑衣人，眨眼之间便将一人一马围得严严实实。
肃杀之气呼啸而来，吹得枝头簌簌狂颤，越来越多嫩叶脱落。
……
安国公府，方如意握笔的手微微一颤，笔尖落下重墨，晕染了笔下的字，糊成一团。
方如意看着黑点，眉头蹙紧，也不知为何，心里烦躁的很。
寻日里在上书房，将近半个时辰的课，她都精神奕奕的，今日是怎了？
莫不是学习时间太长，精神疲乏了？还是过于期待未来，过于激动所以才难以平心静气？
大抵两者都有吧。
她深吸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纸团吸干墨迹，但手挪开一看，这一页纸上，就有五六个墨迹，未免太难看了，索性整一页都撕了不要。
然后团成团，扔在一旁。
而此时，在她脚下，那些被扔掉的废纸，此刻已经堆积如山。
“如意，若是乏了便先休息。否则心浮气躁，难成大事。”大夫人抬起眸来，看了她眼，道。
“大伯娘教训的是。”方如意眉睫颤颤，心口位置莫名的有些心悸，也不知在悸什么。
许是压力太大了吧，看来的确需要休息一下。
她起身为自己倒了杯茶，又想到大伯娘也一上午未曾歇息，眸光一转，便将手里那杯递给了大伯娘，再给自己斟一杯。
婶侄两各喝了茶。
方如意靠站在书桌前，抬眸看向窗外。
窗外一道人影绕过长廊，拐了进来，是大夫人身边的一位管事妈妈。
“大夫人，庄上出了乱子。您先前派去接管庄子的王婆子让庄上的‘老人’给打了。
说什么王婆子苛待他们，还说什么远不及四老爷先前派来的宋婆子心善。他们还要告到四老爷那，让四老爷做主。”
方如意见势，正要放下茶盏退下，却听得上首大伯娘发话，“坐下听吧。迟早你也会遇到这种事。”
“是”方如意心想也好，趁机学学，便不再推辞，而后顺理成章的从下人絮絮叨叨的话里听出些端倪来。
若那王婆子真是苛待下人的主，这事哪还能传到大伯娘耳朵里，更不可能叫人给打了。
可见，整件事吃亏的只是王婆子。
不过方如意也因此想起一件事来，她从圈椅上站起，紧张又极力争取道，“这事让我来处理可好？”
只要她处理好了，那她就差不多可以辅佐大伯娘接管庄子，就意味着她在国公府有了话语权，那么她就有能力劝说姑母甚至整个国公府善待表弟，更有能力改变国公府和表弟的命运。
大夫人顿了一下，似在思索可行性，片刻，方点了头，“行。我让袭香陪你去。”
方如意嘴角一昂，暗松口气，同时一颗心脏因满怀期待而跳动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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