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敢为天下先
31.4
皇后眼里明显划过一丝诧异,有些吃惊的看着许清月说:“兄长也会同你说这些?”
许清月眼神飘忽了一下。
父亲自然是不会给她讲他们的事情,她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上一世是事发过后,许清月才知道原来皇后早就给父亲讲过。
“自然...是我不小心听见的。”许清月说。
皇后笑着打量了她一番,拍拍她的手背笑着,“既然是不小心偷听见的,你放心,我替你保密。”
眼前这还带着几分童稚的人,莫名让的许清月有些难过。
她打小就觉得,自己这姑姑和寻常人家的女子是不同的。
女子不能去学堂,她就偷偷伴着男装替兄长去上学。
别人学女工的时候,她在舞剑。
别人吟唱诗词的时候,她在学翻墙。
终于等到及笄时,别的女子都定亲了,她背好剑,靠着翻墙练出来的功夫逃婚了。
让她的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当时的十三皇子,如今的皇帝,一顿好找。
许清月本以为她这个姑姑从此就在外面做自由自在的飞鸟了,却没想,三年后,姑姑和十三皇子一起回来了。
她竟安下心来阅五经读四书。
彼时十三皇子已经成了太子,入主东宫,纳了两位良娣,却一直将太子妃的位置空着。
许清月小时曾见过那位俊秀的太子站在湖对岸,远远的望着窗户里的姑姑。
她也问他,“太子殿下,为何不去找姑姑呢?”
年轻的太子摇了摇头,“我不能,小清月,孤不能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孤只能等她,只要她愿意再看看我,太子妃的位置永远是她的。”
再后来,在姑姑双十时,身着凤冠霞帔,在太子的登基大典上嫁给了他,成了皇后。
在姑姑嫁给陛下后,从未听过什么帝后不合的话,反而因姑姑在御花园追着陛下打的事,让陛下担了顶‘惧内’的帽子。
二人感情和睦,直到三年前,姑姑只有三岁的儿子被妃嫔陷害落水溺亡后,这件事就成了他们中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可即便如此陛下也没有冷落了姑姑,他给姑姑加倍的赏赐,加倍的荣光,没了孩子,姑姑的地位反而不减却增。
直到在她十五岁生日宴时,姑姑借着这个机会,提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她要开放朝门,让女子能入学堂念书,让女子有入朝为官,为兵,为将的机会和仕途。
堂堂一国之母说出这样的话,消息迅速以飓风之势传遍大江南北。
纵然有支持姑姑的人在,但终究还是少数。
在朝臣不断的进言下,陛下将姑姑暂时关进了冷宫。
但万万没想到,姑姑在冷宫里染了寒疾,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在第五年的时候就薨逝了。
陛下悔痛万分,在姑姑走后的第二年病重,立她当时的夫君陆行舟为太子,行监国之权。
在陆行舟成为太子后不过半年,陛下驾崩,和姑姑一样逝去在寂寥的秋色里。
“姑姑,”许清月看着眼前这个盈盈笑着的女子,“你想过你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样的话,你会怎么样吗?”
“清月,若是我能有在前朝说话的机会,我也不会在你的生日宴上这样做,你不要怪我。”皇后轻轻说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姑姑!”许清月有些着急起来,“不是因为是我的生日宴,而是你这样说,你知道会有多少人弹劾你吗?”
“清月。”皇后握着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下来,她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看着许清月,又像是看着空中的某一处陷入回忆中,“我十六岁那年离家,其实是个很可笑的决定,我只是高傲的觉得,我是天定的十三皇子妃,与旁人不该是相同的,我就要做和她们与众不同的事情,来证明我是独一无二的。”
她说着摇了摇头,“那三年,我走出八百里秦川,南到宝沙城,北上北州边境。”皇后说着望向窗户外。
刻着雕花的窗户外是红墙宫檐,一层接着一层,仿佛望不到边际。
皇后望着外面,徐徐的叹出一口热气,“自由真好啊。”
做皇后被困在空中有多寂寥,这是一座会吃人的宫,没人比许清月更能明白。
她问:“那姑姑为什么要的回来?”
皇后扯着嘴角笑笑摇头,“那些年,除了自由,我还看了许多。”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徐徐往窗户边踱步,“那些年,我见过二八年华女子最肆意的姿态,她们聪明,灵巧,善良,美丽,每一个人那时都熠熠生光,我爱极了和她们说话,可后来呢?”
皇后说着在窗户边停了下来,伸手抓出窗户上的雕花,“后来,她们被家里嫁出去,甚至是卖出去,结冥婚,做小妾,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她们在家里勾心斗角守活寡,没有身份没有宠爱就会挨打受辱,所以她们去变着法的讨好男人。三年,仅仅三年,我再见到她们时,她们竟以不似个人了。”
皇后悠长的吸了口气,看着外面的红墙说:“清月,你生在相府,是件幸事,兄长专情于你母亲,所以你不必争父亲的宠,不必争男人的宠,相府可以给你最大的庇护。可是清月,千万个女子中,只有一个你。”
“那既然如此,”许清月沉声道:“姑姑为什么要回来?因为爱?”
“爱?”皇后苍凉的笑了一声,“对,我爱他,可我只能爱他,就像我独爱梅花,可他却不止有一片梅院,自命不凡的我,到最后,却也和那些我曾在心里鄙夷的女子,走上了同一条路,你知道为什么吗?”
许清月摇了摇头。
皇后看着她眼神坚定的说:“因为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
“可是姑姑就要用自己去拓路吗?!”许清月激动的站起身看着她。
“清月,我不止是陛下的妻子,我是皇后,是天下人的皇后。”
天色暗下来几分,呼啸的寒风刮在许清莲脸上有些发疼。
她系紧了斗篷,站在凤殿外望着外面层层叠峦的宫墙,在这红砖黄瓦的宫墙外,绽放着一树接着一树的红梅。
“你们知道,这宫里每年要死多少人吗?”许清月忽得问。
羽弦和宫弦都在她身后默不作声。
“那边的芳菲殿,”许清月抬手指了一下,“曾一年从主位到从位全部换过的一遭,妃嫔如此,那些仰人鼻息的下人又如何呢。”
她轻轻的说着,像是对她们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许清月在风中立了片刻,收回眼眸提步下了台阶。
她正徐徐往宫外走,身后忽的传来了沉稳好听的声音,“许小姐。”
许清月一回头,看见比她高上两个头尉迟炎正笑看着她,“真是巧。”
他今日穿着鸦青色圆领长袍,披着玄色的白领的鹿皮披风,整个人看起来贵气又不羁。
“小殿下。”许清月微微颔首,“小殿下怎么会在宫里。”
尉迟炎从容淡然的走到许清月身边,“陪我母亲来的,她在同陛下聊天,我恰好出来走走。”
他话刚说完,后面的楚天就追了上来,喊道:“殿下,你出来得急忘记拿手暖了!”
尉迟炎闻言回头瞪他一眼,斥道:“本世子需要手暖吗!”
“不是,”楚天气喘吁吁的说:“是长公主担心许姑娘冷。”
他话刚说完,尉迟炎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黑。
“哦?”许清月笑着挑了一下眉头,看着尉迟炎的线条精致的侧脸的说:“殿下不是恰好出来走走么?长公主殿下怎么...”
“啊,什么凑巧啊,是殿下听陛下说...”楚天话没说完,就被尉迟炎一掌堵住了嘴。
他一把将手暖夺过来,耳后发着烫,别着头咳了一声,“兴许是母妃听陛下说了许小姐在...”
“哦——”许清月长长的点了一下头,笑道:“长公主殿下真是聪颖,不过我出门备了手暖,这条,小殿下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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