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是他们心底共同的伤疤
5.66
代晏以小九子的身份前往塞州时，云似繁十三岁，代晏十四岁。
平凡百姓之间流传着一句俗语，说是七八岁鸡狗嫌。而云似繁则是到了十三岁时，街上最勇猛的凶狗见了她都要躲着绕道走。
所以，十四岁瘦瘦弱弱的代晏在遇到云似繁后，可能是他人生中最鸡飞狗跳……最像个孩子一样生活过的年纪。
云似繁虽然经常捉弄他，但有时候弄到好吃的东西时，也会装作一脸嫌弃的扔给他一起“分享”。
其中原因，是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经常有人调和。
那人叫作周行止，是周远道的哥哥。
兄弟两人是老云副将周仁的儿子。
他是云似繁迄今为止见过最温柔的人，与弟弟周远道性格截然相反。
周远道是常常与她厮混在一起到处打架爬树下河，周行止却是谦逊温和知书达理。
每当她与周远道他们玩闹时，周行止便温柔的笑着在一旁看着他们。等她捉弄代晏把握不好尺度时，周行之便会出来温和的制止她与她讲道理。
甚至于一向不怎么与人说话的代晏与他关系都算不错。
然而老天总是不公平，好人……却落了个极其惨烈的下场。
周行止永远停留在了他十四岁的那年。
那是一个夏夜，周行止那夜难得失眠，跑到了城墙边乘凉发呆。
然后，努羌人毫无预兆的派来一支夜袭的小分队，正巧……被周行止看到了。
那个紧急关头，根本来不及让他有离开去找人传达信息的机会。
所以，周行止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站在城墙边上，用了他生平最响亮的声音喊了一句努羌人偷袭。
然后，他便被努羌人的神箭手一箭穿破了胸膛。
而周行止从城墙上被箭射中跌落下来的这一幕，正巧被赶来寻找他的代晏看到了。
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人，此时睁大了双眼，四肢有些扭曲，身下的血像是流不尽一般将他围住。
然后，代晏像凶猛的野兽一样冲了上去。
云峰闻讯赶到将那些努羌人捉住后，已经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代晏二话不说便从云峰那里夺过来刀，将那神箭手砍的不成人形。
本来沉浸在悲痛中的云似繁都有些被代晏的样子吓到，她不知道，那个经常一言不发的小九子……竟然会有如此疯狂的时候。
从那以后，云似繁没有再去捉弄过代晏。
因为小孩子想的很简单，当初的她觉得，代晏能替周行止报仇，便是他们的人了。
只不过想把之前顺他的东西还回去时，人已经离开了塞州。
谁能想到，再见面后，两人一个成了皇帝，一个成了顶着别人名字的贵妃。
而他们年少时的胡闹，还有谁都不敢去回想的记忆都只能深藏于各自的心里，那是他们心底共同的伤疤。
因为有的人拥有一种奇异的本事，似乎可以主动性的暂时遗忘或者封闭一些让他们痛到无法呼吸的事情。
回忆停止，云似繁站在冒着冷气的司刑司门口驻足，心中五味杂陈。
她差点便忘了，代晏与小九子……是同一个人呐。
那个传闻中心狠手辣，冷酷阴鸷的新帝，也不仅仅是传闻而已。
云似繁印象最深的便是当初的代晏双眼通红的几乎要杀光那支偷袭的努羌人小分队，若不是她扑上去死命抱住了他，他可能真的会杀光对方所有人。
无声的将手用力握住，云似繁抬脚走了进去。
刚走了没几步，浓烈潮湿的血腥气息瞬间钻入了她的呼吸中。
然后，几个人影依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代晏似乎从一处阴影中走出来的，眼神里的黑暗还未散去，语气却似乎在克制些什么。
云似繁却是默默走到了他身前，极尽温柔的握住了对方的手。
代晏瞳孔一震，漆黑的双眼里似乎更加令人琢磨不透蕴藏着什么。
“皇上，臣妾听说您一夜未眠，心中担忧，便想着来这里劝您去歇一歇。”
“不必。”代晏有些冷漠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云似繁沉吟片刻，斟酌着继续开口：
“皇上，这一个细作不值得您熬夜与她耗着。臣妾虽只是一介女子，但是臣妾知道，您真正要面对的是所有贪婪卑劣的努羌人。而不仅仅是她一个，若是因为她，动了肝火伤了身体，谁来护着我们代国的万里江山。”
话落后，云似繁其实出了一身冷汗。
作为一个宫妃，在皇上面前说出这种话是十分危险的。毕竟，后宫不得干政。
可是，她还是说出来了。
因为此时的代晏状态真的不好。
一直跟随在代晏身旁的禄生在听到云似繁的话后，也是脸色一变，有些担忧的向代晏看去。
而代晏却是面无表情的垂着眼，似乎在想些什么。
倒是那个努羌细作冷笑了两声打破了沉默：“你们代国的皇上像个废物一样，连他亲娘都护不住，还怎么护你们代国的万里江山，让我看，你们代国早晚是我们努羌子民的！”
她这话说完后，周遭死一般的安静。
当今太后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在宫内是所有人心照不宣不敢去提的事情。
可云似繁却不知道。
陈嬷嬷当初只顾着教她礼仪，却忘了告诉她最重要的事。
太后与皇上并不是亲生母子。
云似繁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余光中则试图想去看皇帝的反应。
终于，代晏抬眼看向了那个努羌细作。
“你饿不饿？”
一脸紧张的云似繁有些茫然的蹙了蹙眉。
刚刚还口出狂言的努羌细作也是一愣，有些不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的问她饿不饿。
紧接着，云似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站在代晏身后白白净净的禄生。而禄生的脸色……似乎有些凝重起来。
“皇上……您……确定要……用那个？”
“先给她喂下醒神丸，让她时刻保持清醒。”代晏却是勾了勾唇角，随后转身向一旁的暗室走去。
云似繁心头一跳，突然觉得要发生什么特别血腥的事情。
果然，代晏很快便从暗室中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锋利十足的薄刃刀。
看起来，像是削肉……
难不成……代晏要用他们努羌人的酷刑？！
那酷刑便是将犯人身上的肉割下来后再喂他们自己吃下去。
只要不是心理扭曲之人，基本上，都是忍受不住的。
果然，刚刚还牙尖嘴利的努羌细作此时被吓的一时没有反应。
代晏修长的手指优雅无比的转着那把薄刃刀，嘴上说出的话却是令人心惊胆战：
“说吧，你想要哪个部位的？朕有幸听说，你们努羌人最喜欢吃腿上的。”
“我……我……我说！我说是谁派来！不要给我吃我自己的肉！不要！求求了！”
终于，这努羌细作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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