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引荐
6.58
再过两日便是除夕了，前朝的事有文景然操心，后宫的事务却也不少。萧言欢忙碌了许久，待听完十二监六局报上来的琐事，都已经接近申时了。
“摄政王派来的人还在外头候着吗？”萧言欢揉着太阳穴，着实有些累了。
橘颂应道：“还在。但毕竟是王爷派来的人，奴婢也没敢怠慢，将人请了在耳房稍候呢。”
萧言欢闭上眼小憩了片刻，方道：“去请来吧。”
不多会儿，就有小宫女领着一位太监入了内殿。他对萧言欢规规矩矩行了礼：“太后娘娘千岁！奴才奉王爷之命，请娘娘至水榭一聚，劳娘娘移步。”
她原本以为来人就是文景然要引荐的对象，谁知竟还安排在了水榭。萧言欢应了下来，吩咐橘颂去准备步辇。她因后宫之事忙到现在，想来文景然也久等了。
待步辇行至水榭，只见两位男子临水而立。一位身着玄色，背影挺拔，单手负于身后——萧言欢一眼便认出，那是文景然。另一位男子身长玉立，着天青色长袍，看着要单薄瘦弱些。
“太后驾到——”
随着小太监的通报，二人皆回转身来，对萧言欢行了礼。
萧言欢免了二人的礼，又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他五官深邃，只是面色有些苍白，显得整个人更加孱弱，仿佛风一吹就倒了。前世她的印象中，好似确实没见过此人。
“这位，便是王爷要引荐给朕的人才？”
文景然未开口，那人对萧言欢再次跪下，礼数周到。“草民宿郁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起来吧。”萧言欢对着眼前这病怏怏的人，嗓音也不由柔和了些。“既是摄政王为朕引荐的人才，朕便唤你一声先生把。不知先生师从何处，怎的未曾考取功名？”
宿郁作了一揖：“回娘娘的话，草民师从不足挂齿，因缘际会，也不曾考上功名。若不是承蒙王爷青眼有加，草民不会有次机会为娘娘效力，为大宣王朝效力。”
“先生虽无功名在身，但气度不凡，依朕看来，先生平步青云之日，指日可待。”
“草民不敢。”虽如此回话，但他不卑不亢的模样，着实不像是个普通的寒门士子。
萧言欢看向文景然，只见他偏过头去静静望着广阔的湖水，仿佛有些出神。她便也收回目光，又对宿郁道：“先生谦虚了。正好，朕有一事在心中盘桓已久，今日想听听先生的意见。”
“娘娘请讲。”
“敢问先生，何为贤臣？”
宿郁几乎未作思索：“草民以为，所谓贤臣，先臣而后贤也。”
“此话何解？”
“为贤的方式有很多，知民生之苦难，晓百姓之所求，为天下人谋福，为稳固江山出力，皆乃贤臣所为。”宿郁说着微微笑了下，“但是，臣子的本分，却还在这个‘臣’字。如果分不清君臣，生了功高盖主之辈，古往今来，都不是好事。”
萧言欢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又看了文景然一眼。宿郁说的这个话，难道是意指文景然？可他不正是文景然引荐的人吗？但文景然却置若罔闻，依旧只是平静地望着远处。
萧言欢想了想，一字一句缓缓斟酌：“功高盖主……先生仿佛意有所指。”
“草民不敢。”宿郁抬起头来，坦坦荡荡。“只是娘娘问草民何为贤臣，草民心中如此觉得罢了。如今幼主继位，根基不稳，娘娘不能不防。”
萧言欢越发有些琢磨不透此人的言行，若是背着文景然说这些也就罢了，可偏偏就是当着他的面在说。要知道，如今朝堂之上，如果还能有谁配得上“功高盖主”这四个字，也只有文景然了。
也罢，无论文景然是出于何种考虑将此人送来她身边，既然眼下看他的态度并不明朗，不如先招安。若是以后真能为她所用，她倒也不介意他出身何处。
如此想着，萧言欢道：“无妨，朕以前从不过问朝堂之事，如今初涉朝政，还有许多地方有赖先生点拨。朕看先生气度不凡，不如便先到翰林院，当一名侍读吧。”
侍读虽只是个正六品的官员，但宿郁此人从未考取任何功名，萧言欢这么做，已是对他极大的抬举。但他倒也反应平平，竟没有多惊讶，话语平静地谢了恩。
萧言欢也不在意，对文景然道：“王爷引荐的人，朕是放心的。只是朕不明白，此人通透，王爷怎么不留在自己身边？”
“只要是辅佐陛下，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文景然终于出声，他容色淡淡，丝毫不介意方才他们二人关于贤臣的那一番讨论。
萧言欢笑笑：“陛下年幼，正是需要好好教导的年纪。如此，以后便有赖宿郁先生了。”
宿郁叩谢道：“是，草民定当做好侍读的本份，悉心教导陛下，不敢有分毫懈怠。”
萧言欢但笑不语，宿郁着实通透，他只沉默了一瞬，又道：“国事繁忙，想来娘娘与王爷应有要事相商，草民先行告退。”
萧言欢点头允了，见他走远了，方低声对还伫立在那儿的文景然道：“朕……我并非有意迟来，让你们久等。快要年下了，后宫事宜繁多。”
文景然眸中有微光闪过，语气却是淡然。“娘娘与微臣是君臣，所以不必对微臣解释。”
“不也是师徒吗？”萧言欢希望他对自己的戒备越少越好，所以并不介意示弱。“没有做徒弟的，让师父久等的道理。”
见文景然并不说话，她转头对橘颂道：“去让人备茶，再取些点心过来。”
文景然闻言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萧言欢抢在他跟前道：“我有些饿了，王爷可否陪我用些点心？”
文景然盯了她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拒绝。
二人临湖站着，气氛是难得的温和与平静。若是远远看着，倒也可以叹一句郎才女貌、一双璧人。
今日天暖，风雪停了数日，下午的日光慵懒，金灿灿地洒在湖面上，随着水波泛起粼粼波光。萧言欢眯起眼来，连日来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了一些。
不消片刻，便有宫女捧着各色茶点鱼贯而来，她们一一将茶点送入水榭，整整齐齐地在桌上排好。萧言欢转过身来，看着盘中色泽晶莹剔透的点心，着实有了些许食欲。
她拽了拽文景然的衣袖，浅笑道：“你看那水晶桂花糕，今日做的特别……”话音未落，她已察觉出些许不妥。方才是她太放松了，下意识地拽他衣袖，是她前世做惯了的事，一不留神，就自然而然地这么唤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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