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撑腰（二更）
6.4
春桃原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说什么不添麻烦的话，听起来就有些奇怪。
梁瀚与嘴角抽了抽，又问道：“便是生气，也不必亲自动手。”
颐指气使的冯亦妍，从前若要欺负旁人，也都是指挥身边仆从动手，哪里像今日这般，手脚并用，还将一桌子饭食都摔在苗嬷嬷头上？
春桃听了这话，眼泪哗的一下子落下来：“世子，您不知姑娘这些时日受了多大的苦，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您是了解姑娘的，她何曾委屈过自己？又何曾需得隐忍自己的脾性？她常与我说，从前不知天高地厚，让身边的人都跟着受苦，还说人一定要懂事聪明……”
她是泣不成声，梁瀚与亦是微叹一口气，回来之后，与冯亦妍也就见过三次，但就这三回，他也能感觉到，冯亦妍与从前的确不大相同了。
“这次姑娘之所以生这样大的气，却是因为我……苗嬷嬷见怎么折腾，姑娘都不搭理，又不敢对姑娘做得太过，便寻了我的不是。只要姑娘歇下，她便让我去做活，院子里浆洗洒扫，粗活重活都让我做。我……不争气，今日未站稳晕厥过去，这才叫姑娘发现了，她便……”
“你分明是故意的。”苗嬷嬷一直想分辩，却又寻不到机会，好不容易春桃低声小泣，她赶紧说道，“世子，春桃是个丫鬟，平日十分无规矩，跟主子说话，总是我啊我的，奴婢这是教她……她不受教，奴婢才处罚她的。也绝无像她所言那般严重，她就是故意的，才会在小姐面前假意晕厥。”
春桃立刻掀起自己的袖子递送到梁瀚与面前：“世子您看，这都是她打的，这还是能瞧见的地方，旁的地方，我也不敢给世子瞧看，污了世子的眼。姑娘对她们不放心，白日里都是我照料，姑娘歇了，我又得去苗嬷嬷面前学规矩干粗活，若做得不好，苗嬷嬷对我又打又骂，我这才精力不济晕厥的，绝非故意……”
她一向听冯亦妍的话，性子耿直不知拐弯，梁瀚与心里清楚。
他不急细想，回头喝问苗嬷嬷：“你竟敢动手？可曾对她动手过？”
苗嬷嬷伏在地上不敢出声，还是春桃冷声道：“那她还是不敢的，她若敢对姑娘动手……哼！”
梁瀚与微微松一口气，又问：“你说你家姑娘吃食简单，日日就那两道菜，那这些是什么？”
春桃这才注意到地上的菜食，当下更怒，也顾不得世子在面前，爬起来扑到苗嬷嬷身上，与她扭打起来：“你这不要脸的老虔婆，说京城物价不低，日日锦衣玉食，世子供养不起。结果呢？我家姑娘天天吃那么点，至多也就一点鸡蛋肉沫，你可知姑娘她……你你你，就给我就吃糠咽菜，我家姑娘不与你计较，自己掏了腰包出去买。你又干嘛？不是没钱吗？怎么你的饭菜，比姑娘的还好？”
她身体虚弱，并没有多大的力气，但苗嬷嬷自知理亏，不敢反抗，只如杀猪一般惨叫。
“老东西，我家姑娘花的是世子的银钱，跟你有什么干系？你仗着是世子的嬷嬷就这样欺凌人，你就是个嬷嬷，姑娘才是主子，我今天非揍扁你不可！”
梁瀚与没管她们，指着金珠：“小姐在哪里用膳，带我去。”
金珠缩在一角瑟瑟发抖，看如今这情形，世子分明是要替冯小姐撑腰，她哪里还敢多半句话？连忙带着梁瀚与去前面的膳厅。刚才冯亦妍未吃，两道菜还放在桌上，另加小半碗稀粥。
饶是早有准备，看到这样简单的菜食，梁瀚与还是气得火冒三丈，回头冷厉看着金珠：“平日，你们就让小姐吃这个？”
金珠也不敢隐瞒，倒豆子一般将这些时日来，苗嬷嬷对冯小姐如何不满，又是如何欺负冯小姐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她没意见？”
金珠不明所以：“什么意见？”
“无甚。”梁瀚与瞥了桌上一眼，扬扬手，对侍从吩咐：“去凡月楼治一桌吃食过来。”
环视一番，又问：“小姐呢？”
金珠哪里知道？她抖抖索索：“许是……回房歇着了。”
梁瀚与也不管她，径自去了冯亦妍的卧房，一进去，就看见坐在地上的冯亦妍。她脸上如同花猫一样，满是油污残渣，混着泪水，手上袖子上脏得不行，她还一边哭，一边抹呢。
也不知为何，他看到这样的场景，方才还气恼，这会儿竟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冯亦妍听得笑声，狠狠瞪过去：“你来干嘛？看我笑话吗？”
“怎会。”梁瀚与走过去，伸手便将她拦腰抱起来，抱到前头的贵妃榻上安置好，“且等一等，我让人去买吃食了，一会儿便回来。”
冯亦妍突然被抱起来，有些不习惯，连忙伸手将他的脖子揽住。只是前世今生，除了那夜的缠绵，他们从不曾这样亲密过。
他面上满是温柔，不是疏离的梁瀚与，而是从来都包容的，可以叫她肆无忌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徐安寻。
冯亦妍眼眶全红，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瘪着嘴说：“你那嬷嬷不是个东西……”
“是我不好，我识人不明。”梁瀚与语气轻柔，“不必担心，我让人去请官牙过来，你需要什么样的人，自己挑就好。”
“这样晚了，还有官牙会过来吗？”
夏季的天黑得晚，但时辰已经不早了。
梁瀚与只是笑一笑，出去让金珠打水进来，他亲自取了帕子替冯亦妍清洗面颊：“先前是我不好，原本是想着你对京城不熟悉，有知根底的从人跟着，我也放心些。没想到倒叫你被人欺辱……只是，隐忍可不是你的性子，若非是今日春桃受伤，你打算忍到什么时候？”
冯亦妍心中微动，下意识伸手去捉帕子，又不自觉委屈起来：“我自己来……”
梁瀚与没有坚持，又道：“让金珠服侍你更衣。”
“不……不必了。”冯亦妍本就不舒服，若金珠替她更衣，势必要看到她的束腹，“春桃呢？”
梁瀚与只当她不喜欢金珠，便又道：“不必因为我的身份有所顾虑，那也不符合你的性子。至少在这个院子里，你想做什么做便是了，不必在意其他的东西。”
“嗯。”冯亦妍瓮声瓮气，垂眸应了，想一想又抬起头，“你……”
梁瀚与安顿好她，原本准备出去，听得她说话，便停下来等：“想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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