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落泪
1.99
李知尘看着齐离宵身上触目惊心的褥疮，情绪瞬间从高处跌落到了谷底，眼底闪过了一抹戾气与怒意。
“你再怎么说也是齐贤王的亲儿子，他就没给你请个郎中看一看吗？下人们也从来不管你翻身吗？他们怎么敢如此苛待你！”
屋内寂静极了，齐离宵沉默着不言语，李知尘却能够感受到他此刻的窘迫与落寞。
李知尘从空间手镯中取出消炎药膏，随后脱下鞋子迈步跨到床上，紧挨着齐离宵坐下。
齐离宵身上的褥疮太过严重了，李知尘不敢用力，就只能先用帕子沾湿了水轻轻地擦拭掉齐离宵的背部与双腿处的污垢。
这些做完，她才用指腹挖取了少许药膏，小心翼翼地为齐离宵上药。
“会有点儿疼，不要忍着，难受了就告诉我。”
药膏与溃烂红肿的肌肤相接触的一霎那，剧烈的刺痛感自齐离宵的背部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紧闭的眼皮颤了颤，却依旧没有出声。
李知尘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突然有点酸楚，她也说不清那种情绪究竟是怜悯还是别的什么，只是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
半个时辰后李知尘才终于上完了药，她为齐离宵换上了乾净的裘衣裘裤，轻声说道：“这药见效很快，褥疮过几天就会好了，为了避免压到伤口，今晚只能先委屈你趴着睡了。”
不待齐离宵反应，李知尘那双纤细的手就自顾自地搭在了他的小腿上，力度适中得按揉了起来。小腿按得差不多了，她又自然地往上按起了大腿。
那双手十分灵巧，柔软的指腹游移在齐离宵许久未被人触碰过的僵硬肌肤上，涌起了阵阵酥麻。
齐离宵抿紧了唇，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抓挠他的心脏，伴随着李知尘的触碰，每一下都是又轻又痒的战栗。
就在这时，他听到李知尘清甜的声音响起，像带着凉意的溪水，抚平了他内心的烦闷与荒芜。
“你不必不好意思，更不要觉得自己是累赘，你只是生病了而已，病人生褥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齐贤王府的人不管你，我管你。等到你的病养好了，我就带你杀回齐贤王府去，让所有欺辱过你的人跪地求饶！”
李知尘的语气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齐离宵彻底怔愣住，良久，他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紧绷的肩膀倏地塌了下去，随即整个人无声地颤抖了起来。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一滴滴落下，浸湿了枕头，无尽蔓延。
他是王府的嫡子，从小到大有千百双眼睛盯着他，母亲还在世时就教导过他，尊严比命重。
若王室宗亲面子上的尊严塌了，那里子也就塌了。
因此齐离宵瘫痪以来，无论受到他人怎样的羞辱或者冷嘲热讽，他都没有低头求饶过，更别说流泪。
可此时此刻，在这个破烂的寺庙里，在刚刚相识的李知尘面前，他却放下了所有的防备，没有忍住落下了泪来。
...........
李知尘用一下午的时间收拾好了屋子，还将齐离宵换下的脏衣服全都洗乾净晾好了。
临睡觉前，她检查了一遍齐离宵身上的褥疮，轻声叮嘱道：“晚上要是想如厕了就叫我，我帮你。”
她倒不是担心齐离宵弄脏被子，只是这衣服裤子倒是好洗，厚重的褥子和棉被在冬日里可没那么容易晾乾，到时候齐离宵没有换洗的被子盖可就麻烦了。
李知尘将这话说的如同吃饭喝水一般轻松，齐离宵耳廓却迅速弥漫上了一层薄红。
油灯被熄灭，庙内乌黑一片，四下归于寂静。
李知尘的适应能力一向很强，她躺在齐离宵床位旁边新搭建的小床上，不多时就有了困意，呼吸也渐渐平稳了起来。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李知尘只觉得自己的衣袖一沉，似乎有人在身后轻轻拽了拽她。
李知尘转过身，就见齐离宵仍是趴着的姿势，只不过此刻微微侧过了头。
他的双唇紧抿，食指和拇指有些不知所措地揪着被单，黝黑的双眸中有着不安与窘迫。
“我......”
李知尘立即就明白了齐离宵的意思，他应当是想如厕了。
李知尘倒也没觉得有多不好意思，白日里擦身子的时候她就已经将齐离宵全身摸了个遍，此刻只一心想着呵护照顾好他。
“好，你稍微等我一下。”
李知尘起身点燃了油灯，将尿壶放置到床边，随后俯身将齐离宵轻缓地翻了过来，将他的两条胳臂环在自己脖颈前，抱着他的身子一点点地将他扶起。
李知尘的动作极为小心，可齐离宵还是有些吃力，额头上很快就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于是她紧紧搂着齐离宵的腰，让他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灵巧的手指利落地解开了齐离宵的裤带，帮他对准了尿壶。
齐离宵双眼紧闭，一阵羞耻的感觉涌上心来，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着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在尿壶中响起。
李知尘帮齐离宵擦拭乾净后将他的裤子系好，把人小心翼翼地抱到了床上。
油灯再次被熄灭，李知尘帮齐离宵掖好被子，轻声说道：“睡吧。”
可重新躺回床上的齐离宵已没有了睡意，空茫地趴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一只柔软的手兀地从身旁伸了过来，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腰。
李知尘的气息喷洒在齐离宵耳畔，带着让人安心的香气。
齐离宵呼吸一窒，刚想说些什么，却感觉李知尘搂着他腰身的手紧了些，像哄孩子一般轻轻地拍了拍他，这本该有些暧昧的动作在此刻充满了安抚的味道。
“睡吧，我守着你。”
听着身侧逐渐平缓的呼吸声，齐离宵竟没来由地安心，睡意渐渐重新袭来。
这一晚，他久违地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李知尘给齐离宵喂完饭后早早就出了庙门，准备四处逛逛碰碰运气，最好能找到些赚钱的路子。
李知尘根据系统给的地图观察四周，他们所在的寺庙背靠着山，这个时节满山皑皑白雪，颇为壮观，在山脚下还有一条河流，虽然不大，却贯穿了整个京郊。
李知尘朝河面望去，此时正是隆冬时节，河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岸边却三三两两地聚集满了人，好不热闹。
李知尘眯了眯眼眸，对系统问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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