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细心呵护,药铺迎转机【送给风信子的小剧场】
5.19
孙婆婆到底赶了一辈子的海,吃惯了苦头,只是稍显吃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老腰,头也不抬地继续舀着沙子。
倒是陆循光,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她满面愁容,沉声道:“令爱好像哭了。”
黎萤一惊,看着棉棉的小竹篮孤零零地靠在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大礁石旁,只觉得鼻子像是被人狠狠地锤了一拳。
一直以来,有孙婆婆帮忙,加之棉棉又实在是听话懂事,让她很是省心。
她稀里糊涂,初为人母,本就没什么经验,竟然也就当真忽略了,即便棉棉是天赐的小锦鲤,到底也还是个尚未满月的小婴儿,最需要娘亲寸步不离地呵护着。
黎萤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失职,丢下漏勺,三步并作两步,将棉棉抱在怀里。
可这香香软软的小团子,却只是咧开那没长牙的小嘴儿,叽叽咕咕地冲她笑,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哪有半分泪花?
黎萤一愣。
趁着这当口,陆循光早已经捡起了她的那个漏勺,左右开弓,大步流星地捞起来。
就连孙婆婆也被他“请”到礁石旁,陪黎萤一起照看棉棉。
偌大的一片空旷的沙滩上,只剩下他一个,形单影只,却不知疲倦地忙碌着。
黎萤心中五味杂陈——这男人今日不由分说地跟着她一道来捞海瓜子,原来竟是早有了先见之明。
这人虽然沉默寡言,可对自己却实在是处处关照,事事妥帖。
若说只说是为了破庙那日的救命之恩,投桃报李,那他还来的善意,未免实在是太多了些。
孙婆婆看着他的背影,亦是感叹道:“小陆这孩子,踏实肯干,倒真是个适合过日子的。”
阿萤带着闺女,孤儿寡母的,总不能跟自己这个糟老婆子相依为命一辈子。
连日来的朝夕相处,她早已将黎萤看做了亲生女儿,自然也希望她下半生还能找个依靠。
黎萤失笑:“大娘!您说什么呢!”
她和陆循光相识的日子不长,这小伙子也不是渔村里知根知底长大的,加之阿萤和离不久,自然不好操之过急,孙婆婆便也知情识趣地闭上了嘴。
两人逗弄着刚刚睡醒的棉棉,陆循光不多时便拖着三个竹桶走过来。
他额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反射着日光,虽然汗涔涔的,却丝毫没有半分邋遢的意思,开口招呼她的时候,露出两排白牙,反倒让人觉着清爽。
“黎姑娘,你瞧瞧,这些海瓜子分量可够么?”
竹桶里满满当当的海瓜子险些要滑落下来,抬上骡车的时候,压得那竹板车沉了一沉,黎萤受宠若惊道:“够了,够了!多谢陆大哥!”
孙婆婆偷眼瞧着她那副无以为报,含羞带怯的模样,心里暗暗笑了起来。
诶嘿,说不定,这俩孩子还真有戏!
陆循光赶着乌骓回了村,几户人家的屋顶上已经升起了丝丝缕缕的炊烟。
孙婆婆留他一起用饭,他却执意连连摆手。
“天色不早,恐对黎姑娘清誉有损,今日便先告辞了。”
黎萤本还想请他试一试九层塔炒薄壳,他却早已将孙婆婆端来的白水三两口灌下肚里,急匆匆站起身来。
“黎姑娘刀工娴熟,于厨艺一途,往往有独到巧思,只管放手去做便是了,不必畏首畏尾。”
他言辞笃定,眼神挚诚,暗色的瞳孔映着残阳和天光,竟带上了一丝魅惑人心的说服力。
黎萤彻底没了顾虑,只等杜掌柜将伙计们脱贫致富的暖心折子戏排演好,通知自己。
杜仲倒是也不负厚望,次日清早,便遣人来通知黎萤,万事俱备。
海瓜子在水里养了一夜,早将海沙吐得干干净净,如今个个伸出了嫩生生的白肉,水灵灵的,很是喜人。
黎萤将九层塔的叶片和梗分摘了两盆。
梗子多筋,口感不好,但香味却是最浓的,配上蒜末和咸酱,炒香做底味正好。
这九层塔炒薄壳,是要卖给女眷们,配功夫茶同食的,自然得做得更精细清淡些。
倒入沥干水的海瓜子,只需要再加入少量的糖盐调味,大火爆炒至所有薄壳都张开了嘴巴,便可以烹入料酒和九层塔嫩叶,关火起锅。
薄壳肉质细嫩,配上九层塔的浓香,不需过度调味,便已经是极致的鲜美。
黎萤特意找李篾匠订了一批精致的小竹篮,孙婆婆正帮她将裁剪好的箬叶一片一片地铺进去。
竹篾劈得极为轻薄,李家夫妻两个又都生了一双巧手,按着她画出来的花样,这湛青碧绿的提篮小巧精致,还带着些清冽的竹香,令人爱不释手,便是当做个摆件,也是合宜的。
将炒好的薄壳米一勺一勺倒入小提篮,黎萤胸有成竹地直奔戏楼。
她到得晚了些,第一出折子戏已经演了大半。
“适才说到,那石氏积劳成疾,油尽灯枯,命不久矣。独子石斛眼看着家徒四壁,救母心切,竟不惜在黑市上割血换银钱,饥寒交迫,昏倒在数九天寒的大雪地里,生死未卜……”
戏台上说书人手摇折扇,拖着长音,故弄玄虚,果不其然,一个稍显富态的妇人听得入了扣,惊叫道:“呀!那这石斛小哥可救回来了?”
黎萤打量了一番身边的小姐夫人们,果然只见到她们个个面露不忍之色,悄悄用帕子拭去了眼角将落未落的残泪。
说书人呷了一口茶,醒木一拍。
“在这紧要关头,幸好有德济堂掌柜心中记挂,特来探望,这才阴差阳错,救下了那奄奄一息的石斛,却不想,刚送他进了门,却看到石氏不愿拖累儿子,竟趁这功夫,以一条麻绳悬梁自尽!”
神情暗淡的女眷们闻言,更是动容,忙不迭追问:“说书的,莫要卖关子了!快说说,石家母子后来如何了?”
说书人从容笑道:“杜掌柜感念他一片孝心,于心不忍,救下石氏,又收了石斛当伙计,这对母子才总算绝路逢生。只可惜,石氏虽然捡回一条性命,却还需日日服药,这日子难免捉襟见肘……”
他话音未落,先前那泪洒当场的妇人便立刻豪气地一挥手:“好说!只要我买上两片固元膏,你们便会捐三文钱给石斛小哥?既是如此,那就先给我来上二十片!”
杜仲早已经打点好了跑堂的小二哥,听闻此言,守在一旁的石斛利索地跑了过来,对胖妇人躬身行礼,满口称谢。
小二送上一碟精美的固元膏,朗声叫道:“掬水月在手,弄香花满衣,夫人佛口圣心,石家母子得您相助,定会结草衔环,感念您的恩德!”
胖妇人被夸奖了仁善,只觉得自己面上有光,不由得有些飘飘然地得意起来。
一众女眷们见状,也不甘示弱,争先恐后,竞相购买这固元膏。
商人重利,可这德济堂竟心甘情愿地让利救人,如此宅心仁厚的铺子,又怎么可能是秦老太口中草菅人命的奸商?
更何况,也确是有不少并未退货的客人,悄悄将固元膏送去给旁的医馆查验,大夫们断言,这补品绝无异样!
固元膏供不应求,女眷们意犹未尽,黎萤的九层塔炒薄壳,也没费多少功夫,便清售一空。
杜仲在后台略略清点,粗略估算,这批惨遭退货的固元膏,化整为零之后,竟比整盒出售,还多赚了不少!
瞧着黎萤忙碌招徕女客们的模样,他更是暗暗下定了决心——黎娘子是个难得的人才,自己定要替东家留下她效力!
作者有话说:
感谢【风信子】宝贝投喂的小心心,加更小剧场来啦!
李篾匠面前摆着三四个模样不一的提篮,皱紧了眉头。
“阿萤特意交代了这篮子要透气,还得编出些花纹来,我实在想不出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了……”
李娘子也一筹莫展:“这可不成,人家阿萤是信得过咱们,才每次都把这顶顶要紧的差事托付给咱们,要不,咱们再去问问陆兄弟吧?”
说到陆循光,两人俱是眼前一亮。
当初阿萤来订制大竹篮,说是要当做她家棉棉安睡的寝具,这天马行空的念头,饶是李篾匠一家世代做竹编,却也还是难免心里没底。
还是半路碰上了陆循光,他瞧过了那大竹篮,略一思忖,建议他们可以再加上个竹架,提篮平日挂在竹架上,充作摇篮,亦可取下来随身携带。
果然,阿萤见了那摇篮,喜得两眼放光,工钱也足足多付了二十个大子儿。
赚钱还是次一等的,阿萤那赞不绝口的模样,实在是让人瞧着心里熨帖。
陆循光打量了一眼两人送来的几个竹篮,略一沉吟,便挑眉道:“以篾刀破竹,将竹丝反复拉成薄如蝉翼的八层篾片,以抬一压一的手法,里三外五编制。”
他一边说着,那双长了薄茧的手指在篾片之间翻飞,倒是不多时便做出个小巧精致的双耳提篮,舀上井水,竟滴水不漏。
李篾匠看得瞠目结舌——如此娴熟的手艺,竟比起他爹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年轻后生,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敛起了想收陆循光为徒的心思,客客气气地行了个礼,这才如获至宝地带着样品回去了。
倒是陆循光,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从怀中摸出了个细腻光滑的竹编“吞箍”手环来,轻轻摩挲。
“这吞箍用作收拢捆绑竹筒,即便年深日久却愈发紧实。循儿,日后你若是觅得了相守一生的姑娘,便亲手编上一对吞箍手环,与她同戴,只盼你们夫妻相守一生,永不离弃。”
幼时承欢膝下,娘亲的轻声慢语,言犹在耳。
可如今,他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这吞箍手环,又要交与何人?
陆循光定定地出了神。迷离间,眼前却蓦地浮现了个巧笑倩兮的身影,顶着灼目的天光,抬头唤他。
“陆大哥。”
(补充一点小科普,这种滴水不漏的竹编在我国是的确存在的非遗工艺,编制出来的竹篮甚至可以用来养鱼,真的很敬佩竹编手艺人的工匠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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