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围殴
6.6
知舟和知渡重返明颐园，去找那个卖织布机的西洋商。
过去才发现原来那个位置上已经换了个商摊，摆着各式的香膏和犀角梳。
原以为是西洋商换了个位置，结果一圈转下来都没见人影。
知舟有些纳闷，生意还没做人怎么就没了呢？
知渡抽着个空档，笑嘻嘻应上去：“东家，好生意呀。原来这摊上那个卖纺织机的西洋商，您知道吗？”
那个摊主皱眉思索片刻，一拍脑瓜说：“哦，那个呀，他昨日被官府衙门的人抓起来了。”
知舟和知渡面面相觑。
知舟连忙追问道：“是出什么岔子了？”
那摊主眼神中透露着些鄙夷之色：“还不是他卖的那些东西，别人买回去用了几日就坏了。他又不赔偿，还强词夺理。”
“我看呀，这西洋商人的东西就是信不得。买东西还是要在知根知底的商铺那里买。哎，姑娘，看看我们家的香膏吧。连京城的贵妇都喜欢这香味呢。”
知舟随意挑了两盒，那卖家欢天喜地地收了银子。
知舟心中叹息。卖那纺织机的只有这一家，可现在看来这唯一一家也靠不住。
两人败兴而归。
他们从扬州的鹊华桥上穿过，知舟垂着头，有一搭没一搭踢着地上的碎石。
石头掉下桥惊扰了湖面的宁静，湖面泛起层层水波，看得知舟更加心烦意乱。她恨不得现找个无人处大叫几声。
知渡从侧边探出脑袋，“妹妹，别想了，我带你去其他地方转转。”
知舟撇了撇嘴，心不在焉道：“不要，没心情。”
出师未捷身先死，她都快泪满襟了。
知渡大跨两步上前，一转身拦在知舟前面，按着知舟的脑袋，强行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低下头看着知舟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做生意不在一时。就算今日我们不能跟这个西洋商合作，那也只能说明上天帮我们排除了这个选项，以后未必不能遇见更好的合作商。”
知舟垂眸，纤密的睫毛在眼底打出一片阴影。这几天她看了各种丝绸相关的书籍，几天晚上都没有睡好。
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第一步就所挫，有些不甘心。
说到底，她在跟自己较劲。
她急需一些实际的成果来证明自己。
但是面对知渡，她只能从善如流地点头，不让他们担心。
知渡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好啦，不要难过啦，走我们去荣南街。”
“去哪里干什么？”
“今年十月兵部会举办武举考试。提前去准备一些马具，马设和马枪都用的上。”
知舟惊愕抬头，在心中盘算一遍：“今年十月？那岂不是只有四个月的时间不到？”
知渡负手走在身侧，抬头眺望远处：“是呀，时间不多了。”
说着时间不多，但是嘴角却噙着一抹似有似无地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勃勃野心。
知渡忽然转过头，“等这次回京城，我就不回去知府了。我在京郊的习武场跟随老师学习。你在府中乖乖的，要是有不喜欢的人来找你，就让沈二放狗咬他。”
不用说，知渡还在记恨着秦珉那小子害她妹妹落水这件事。
这笔账知渡迟早要跟他清算。
知舟眼中透露着茫然。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她眼睛中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好，哥哥专心备考，我专心学做生意。哥哥一定要，高中进士。”
大朔的武举向来有“先之以武艺”的说法。知渡的武艺在京城中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
做生意在东奔西走难免会有些不测，因此知毅鸣让知渡自幼跟从蒋武师学艺。
这个蒋武师说起来也有一番来历。
他三十七岁时就中了个三甲，封了五品典仪。
但没想人算不如天算，刚上任不到半年家父辞世，回家丁忧三年。未曾想三年守孝刚要结束，母亲又因病去世。
三年又三年，等他再回到朝廷，皇帝早已经记不得有这么个人，原来的官职已有人补了缺。
这身份有些不尴不尬，吏部只能将他调去当门千户。虽是吃亏些，但有个一官半职总比没有好。
初来乍到，禁卫军中突然插入这么个人，大家背地里有些议论也正常。但是坏就坏在蒋武师极爱喝酒，又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一喝完酒就到处诉苦。
雪中送炭的人没有，落井下石的倒是不少，这又是天子脚下。有心人将蒋武师的话一传，说是他心存不满，丁忧回来官职平白无故被降了一品。
这可是不能乱说的话。
果然，皇帝听闻后，将他叫去训斥了一通，又停了他半年的俸禄。同僚们更瞧他不起。
蒋武师不曾想两句酒后之言会引起这样大的后果，再加上和同僚不合，心灰意冷之下就辞了官，当了个民间武师。
蒋武师是个直爽的性子，初次见到知渡就说他是个好苗子，更是将毕生武艺倾囊相授。
知舟看向知渡的眼神中有毫无保留的信任。
知渡闻言先是轻笑了一声，然后笑声越来越大，连带着胸腔都在微微震动。
他笑完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有阿舟这句话，那哥哥怎么说都要那个功名回来才行。”
知舟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当然了。哥有阿舟的誓言加成，哥哥必然……”
她斟酌了一下，终于找到两个合适的词：“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两人玩闹嬉戏之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荣南街。
前面忽然传来一阵铺天盖地的喧哗声。
这样的喧哗大多都是些纠纷，双方吵的急头白脸的，路过的狗都能被踢一脚。知舟两人准备绕道而行。
人群里传来一句声嘶力竭地大叫：“你们凭什么，收我的东西，不能。”
那蹩脚的汉语极具标志性，叫人想忽视都不能。
知舟和知渡一瞬间几乎同时抬头看向人群中那张有些面熟的脸。
当双方中有一方只有一个人，那么这场争吵基本上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围殴。
至于为什么还没有打起来，可能是衙役就在旁边守着，人死了他们不好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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