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碾石
7.55
眼见着那郑庄主面色变得不善，祝祀佩掌心向上朝着他说：“绵线。”
郑庄主倒是想看看这个夷人在打什么主意，转身吩咐下人那线来。
等棉线一缕缕穿在织机上后，祝祀佩坐在织机前，踏板一送一放，手上的动作不停，绵布这边出来，直接从被送到另一边的碾石下压实。
一院子里阳光融融，祝祀佩高挺的鼻尖凝了几滴汗珠，他极其专注地盯着织机运转，周围的一切已全然不知了。
“呲，咔。”
织机里面穿来两声异常地响动。
有人张嘴刚想说什么，被知渡一把拦住了。
祝祀佩紧皱眉头，半蹲下身体检查织机里面的棉线，果然是卡成一团。
他谨慎地检查了一便织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那块笨重的碾石上。
祝祀佩起身摸了一下那碾石，便紧抿着嘴唇。
“碾石是烫的，压出来的布不行。”
郑庄主面色一变，“这怎么可能？”
他走上前摸了一下石头，果然有些温热。
织布行业的人都知道，新出来的布要想结实，还要在碾石底下碾一圈。
碾石要采用性冷质滑的。品质好的每块价值十几两银子。碾布的时候才不会发烧，布缕就紧致而不松散。
而这块碾石明显已经发烫，碾出来的布必然质脆而粗糙。
这边的布没有碾实，后面的布在碾石和转轮的缝隙中卡住，便继然引得织机中的棉线乱成一团。
这么简单的道理，只要是织过布的人都清楚，怎么就没一人发现呢？
“这碾石是从景爻窟矿洞里采来的，我用了十几年都没问题，怎么这会儿就发烫了呢？”
郑庄主不可置信地摸了再摸。引得旁人都好奇上前。
祝祀佩仰头面朝头顶那块苍穹，那是他特有的习惯。
知舟看着那块碾石若有所思，这几日闭门读书，她心中倒是有了一番考量。
景爻窟的石质虽然不错，但那仅仅只是在对于扬州而言。而扬州本不是一个产石的地方，石头也好不到哪里去。
郑庄主那块碾石用了十几年，也只是在原有的织机基础上够用。一旦织布的速度加快，相关的配具自然也要跟上。
祝祀佩挠了挠头发：“这碾石出了问题，必然要换。”
郑庄主猛然睁大双眼说：“你当初把这织机买给我时也没有说还要换碾石呀。这要是碾石都要换一遍，那可是不小的本钱。”
“况且，现在也没有合适的碾石，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托词，要是碾石买回来还没有用，那我岂不是吃得两头亏。”
若是这碾石都不行，那就要从南延运来。且不说碾石本身，就算是请人运送来都是不菲的费用。
好巧不巧的是，知府正好有一些从南延运来的碾石，是上一批用剩下的。现在放着也没用。
趁祝祀佩一脸为难的时候，知舟侧头微微挑着眼角看向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我帮你解决这个麻烦，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怎么样？”
祝祀佩一脸惊奇地看着她：“你有什么办法？”
“别问，你到底答不答应？”
祝祀佩连连点头，像看见救星一样，目光灼灼地盯着知舟：“好。”
他也是被这群人逼得没办法了。别说一个，哪怕是十个，也得答应下来。
知舟暗暗得逞一笑。
她转身面向院子里的商人，镇定自若地说：“诸位，我这里刚好有一些从南延运来的碾石，叫人运过来用一次便知可不可行。”
大家买这织机就是想着要加快生产的速度，当然是连声点头。
不过也有些人却疑惑问道：“放眼望去，整个杭州用南延碾石的，不过就只有知家的坊场。敢问小姐是……”
知舟微微一笑，“我正是知家的小姐，知舟。”
众人惊然。
他们起初看见这个跟神仙妃子似的的姑娘在外面抛头露面地跟着一群大男人奔波来去，只以为她是普通人家出来跟父兄学生意，没想到是首富家千金。
这名头一报出来，就有了信服力，大家不再怀疑，就只等着碾石运过来看看织机的效果。
不一会，两个麻衣壮丁就托着板车将一块圆盘状的磐石送到庄门口。
卸货的时候有人上前搭了把手，石头的凉意直透手掌。不必多说，这就是最上品的碾石。整个扬州的商铺里找不出一块。
几个人合力将碾石抬到织机边，又重新加入棉线开始运转。
不一会儿，一块细密紧实的绵布就出来在众人面前。
一个老资质迫不及待上前去摸了摸那布料，果真不同凡响，不经摇头感慨：“难怪，听他们说京城的大布店最看重的就是碾石的质量。这石头压出来的布果然不一般。”
知舟微微一笑，“这样的碾石我这还有一批，就当跟诸位交个朋友，可以折掉运输费用卖给大家。”
还有这种好事？
有几个商人听了明显有些心动，连忙打听价钱。不一会儿就谈下来几笔生意。
知舟跟他们约定好了时间，送到各个织坊中。
那几个商人都当捡了便宜似兴高采烈的走了。
祝祀佩崇拜地看着知舟，没想到她三两句话就解决掉了这些人。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条件。”
知舟瞥了他一眼。
祝祀佩嘻嘻一笑：“你说吧，我一定竭尽所能地完成。”
“我要你做一台复式镂花织机。”
祝祀佩还未听说过这样的叫法，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嗯？”
“就是类似于上次展摊上的那种织布机，不过这个是用来织丝绸，所以需要在一些步骤上进行修改。”
“而且，有几个流程需要分开，变成自由组合的模式。织机可以随图案量度，精确计算到秒忽，用丝线编结出花本。”
这是她刚刚看祝祀佩检查织机的时候忽然迸发出的一些灵感，假如织工可以随时改变织机的流程来织不同的种类的绸缎，那就大大增加了织机的灵活性。
祝祀佩听得嘴唇微张，面上全然是惊奇之色。
最终重重地点头，目光坚定地说：“我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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