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治病
12.26
知棠儿回到霓虹院，屏退了所有在房中伺候的下人。
屋内的灯盏昏暗，她取出袖子中那封信函。
刚刚没来得及看落款，原来是父亲寄来。
她一目十行地扫完，就将信在烛火中引燃。
身后的窗棂被风吹的吱吱作响，知棠儿的半张脸在烛火中明明灭灭，另一半藏匿在阴影里，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知棠儿看着火焰一点点吞噬黄色的信封，直到最后只剩下一堆灰烬。
那封信里问她现在进展如何，她有没有留住秦珉的心。
连一句装模作样的关心都没有。
知棠儿自嘲地笑了一声。
也是。
要真关心女儿，怎么把十二岁的女儿寄养在亲戚家呢？
她不过是他们野心趋势下的一颗棋子罢了。
想到这里，知棠儿毫不留恋的离开了房间。
……
除了霓虹院，知府上下都乱成了一团。
一个郎中跨出知舟房间，对着外面的知毅鸣摇了摇头。
外面的郎中站了几个，没有一个诊出来知舟得了什么病。
这知小姐的脉象一切都正常，就是一阵阵发热，然后又打寒颤。
知毅鸣失望地看着每一个出来郎中都在叹息，他焦急地在院中走来走去。
“都怪我，她刚回来，我不应该那么严肃地说她。”
知毅鸣一个劲地在院子中叹气。
贺氏在一旁默默地陪着他，她也很不安，但是不能表现出来。
知毅鸣转头对沈二嘱咐，“去，去城中颁布悬赏。能治好知舟病的人赏银十万。”
贺氏连忙道：“不可，上午谣言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若是此刻又大肆铺张知舟生病的赏金令，还不知道外人会怎么说。”
知毅鸣动作一顿，是他没有考虑这么多。
“这样，你们私下去找。京城有几个名医，你们挨个去拜访。若是能治好知舟的病，知某必有重谢。”
“是。”
沈二连忙马不停蹄地去安排。
贺氏安慰道：“明日我去景德寺给知舟祈道福回来，知舟是有福的孩子，知家又是佛祖眷顾之宅，不会有事的。”
知毅鸣叹了口气，拍了拍贺氏的手背，什么都没有说。
人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总是习惯希望于神佛。但是即使是这样，也了胜于无。
知家的两个孩子都要好好的，他才能对得起关卿云呀。
时间过得格外煎熬，一天下来，沈二没有带回来一个郎中。
那些名医不是已经云游外出，便是闭门谢客，根本见不到人。
而此刻知舟的病情却越来越重了，她刚热得出了一身汗，又开始打冷颤，牙关紧闭。
甚至已经开始说胡话。
贺氏在床前跟她擦了一遍汗，有给她盖上几层被子。
彼时七月，知舟盖了三床厚被褥还是觉得冷。
她感觉自己身体里又两股力量在打架，一会儿像把她放在火焰上烤，一会儿又像掉进了数九寒天的冰池。
前世今生的记忆一并涌上来，她已经分不清今夕何夕。眼前一下浮现秦珉在残忍地笑，一下是哥哥拉着她在花园中跑。
彼此同时，她还看见了一个记忆中从未见过的少年。
说是少年，但是他的身形太过瘦弱，因为长期的饥饿看起来就跟七八岁的孩子似的，浑身上下摸不出二两肉。
当时知毅鸣带着知渡出远门做生意，关卿云就带着知舟去南山镜湖边的庄子里修养。
那是一个白雪皑皑的冬天，林间椴木覆蓋这厚厚的雪。
马车从林间穿过，留下两条长长的㯙印。一个小男孩倒在路中间，他身上覆蓋着厚厚一层雪。嘴唇冻得发紫。
看上去只剩一口气。
关卿云将他带回到山庄的小屋里，为他取暖，又换上新衣服，身体好了后让知舟和他一起玩。
“哥哥，哥哥，你好漂亮呀。”
小知舟每天像花痴似的跟在那男孩身后，硬生生将人家从一开始的胆怯变成了后来一看见知舟就开始警惕从哪个方向跑走。
知舟和那个男孩子在山庄里渡过了一个严冬，等到来年穿暖花开的时候，他们要回京城了。
可是在知舟她们回京城的前一天晚上，那个男孩子跑了。
关卿云和知舟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只好作罢。
一段儿时的回忆意外打开，但是很快就被淹没在了冷热交替的折磨中。
就在知毅鸣着急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府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个年逾古稀，留着花白的山羊胡须的老人如入无人之境般进了知府。
他的表情淡定冷静：“你就是知毅鸣？”
知毅鸣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正是。请问你老人家找我有什么事情？”
“那就对了。不是来找你的，是来给你女儿治病的。带路吧。”
知毅鸣虽然觉得这人蹊跷奇怪，但是不敢怠慢，立刻带着去了知舟的房间。
古叔爷看着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块的知舟，“啧了一声。
他先把了把脉，又掀起眼皮瞧了两眼，没有异常
古叔爷坐直身体，深思片刻，又检查一遍知舟的身体四肢末端。他穿到知舟背侧，仔细看她颈间的纹路。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知毅鸣看着他这一系列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有些着急地问：“请问老先生，能看出来知舟是得了什么病吗？”
古叔爷瞪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自顾自地拿出皮箱里面的银针，给知舟的十指放血。
等指尖的黑血变得鲜红，眼见着知舟发热寒颤的症状就没那么剧烈了。
紧接着，古叔爷又开了一道方子，交给知毅鸣。
“她再发热就按照这个方子煎煮，每次只取一升。热退了就停药。”
知毅鸣连连道谢，他接着问道：“请问老先生，她这是得了什么病？”
古叔爷瞥了他一眼，笑道：“你们父女两还真是说话都一模一样。”
“她什么病都没得。”
他收好自己的皮箱，踏出知舟的房门。
“我这方子也不能治好她，只能让她少受些罪。她要自己熬过来。”
说着，就大摇大摆得走了。
像一个老神仙一样，来去如风。不留下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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