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猛虎起身,雷霆之怒
6.16
编一首诗便饶了她?
采玉心中刚一喜,随即便想起上次因为一个名字险些露陷的事来。
她一下起了疑,怀疑宋应淮又在试探她的底细。
看来,她既要逃脱惩罚,又要编一首符合自己身份,不甚深奥,还要贴合宋应淮心意的诗来方可蒙混过关。
宋应淮见她眉头紧锁的模样,倒不像作假的,对一个镖师之女来说,编首诗的确不容易,哪怕是首打油诗。
他命韩奋点燃一柱一尺沉香,坐回圈椅上,捻起搁置在案上的佛珠半垂眸道:
“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诗,我也不指望你有这本事,你只在这一柱香烧完之前编出来便罢,若香烬后没能编出个诗来,可见佛祖也不想保佑你,剩余的八尺你继续领完。”
宋应淮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若编出来,今夜所有人的惩罚我都免了。”
一院子的人突然便静默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采玉身上,都眼巴巴的瞅着她。
谁也不想继续跪在这里承受宋应淮的怒火,只盼着采玉争气一点儿,让他们早点回去。
采玉感受到目光的聚集,一瞬间觉得压力巨大无比,胸口喘不过气来,脑子里像搅了一团浆糊,无法思考。
这可不是好事。
她偷偷抬眸看去,只见宋应淮竟然闭了眼,一颗一颗缓缓转着佛珠仿佛入定一般。
朱啸在一旁忍不住开口:“丫头,你别盯着王爷看了,这香虽然长,但总有烧完的时候,你还是快点想想诗……实在不行,我想出来的头几句借你抄抄。”
采玉暗中咳了一声,大可不必……
她继续盯着宋应淮的指尖,思绪随着他转动的佛珠渐渐平息下来,脑子也重新恢复了清明。
她道:“谢朱将军美意,奴婢尽力一试。”
说罢,她学着宋应淮那般,眼观鼻鼻观心,集中精力想着诗。
其实她心中已有大概,她记得幼时随母亲上华严寺参佛,有听到一小沙弥也唱过相似的歌曲,如今编一编就好。
只是那香烧得慢,她不能装作很快就想出来的模样,需得静静等待一段时间。
秋风起来,吹起院里萧瑟的落叶,金桂树上的花朵已经枯萎,只余了葱葱的绿叶挂在枝头。
朱啸奈不住寂静,让韩奋倒了一壶玉叶长青茶开始牛饮。
韩奋心疼无比,絮叨了好几句,好茶不能如此饮。
只可惜他对牛弹琴,朱啸越被说喝得越带劲,索性捧着壶嘴灌了起来。
随着最后一点香灰跌落,宋应淮耳廓微动,立刻睁开了双眼,道:
“香燃尽了,如何?”
采玉早跪得双膝发麻,兼之双掌疼痛难忍,心中不知道腹诽了多少遍宋应淮。
她又不是庙里的菩萨,烧香还给她烧了一柱高香,害她等了许久。
“王爷,奴婢想了一首诗,可能有些粗俗,难登大雅之堂,还望王爷一会莫要笑话。”
宋应淮:“念来听听。”
采玉清了清喉咙,清泉涓涓般的嗓音流淌而出:
“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
“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他人骂我我装聋,高声上天低入地。”
“三国有个周公瑾,因气丧命中人计。弥勒就是布袋僧,袒胸大肚能忍气。”
“不气不气我不气,活到百岁不足奇!”
朱啸一口茶喷了出去,“哈哈!我觉得这丫头的诗挺好,通俗易懂,朗朗上口。”
韩奋瞅着宋应淮冰冷的脸,将茶壶嘴再次塞进朱啸嘴中,“朱将军,请喝茶。”
宋应淮脸上似乎带着寒冰一般的冷漠,双眸微眯:
“你是在说我为了小事发脾气?”
采玉急忙道:“奴婢不敢,是奴婢才疏学浅,花了一柱高香的时间,只能勉强凑出一段押韵的词罢了,实在是黔驴技穷,有冒犯王爷之处,请王爷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一次吧!”
朱啸道:“你别揪着人小姑娘错处不放了成不成,她那出身,能凑出一首诗来就不错了,难不成还要她念出些当今名家一般水平的诗词来你才算满意?”
宋应淮不语。
采玉这首诗词虽然通俗,字句难登大雅之堂,但却处处透露着佛经里讲述的做人的道理和悟性,透露着一种大智若愚之感。
宋应淮终于扔了那串佛珠在宋锦珠宝文玩锦盒中,道:“也罢,今夜也累了,姑且当你编出来了,都散了,自己回屋反省去!”
众人一听如临大赦,齐声磕头告退,“奴才领命!”
经过这一夜,莲音阁众人都意识到,主子并非好欺瞒的。
宋应淮只是卧榻在山中的一只猛虎,平日里捻了他的胡须,他不怒便罢。
一旦猛虎起身,雷霆之怒任谁也承受不了。
采玉回到侧殿时又累又痛,膝盖与手掌几乎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在枕边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宋应淮第一次赠自己的那瓶膏药,倒了一些出来双手涂抹开。
淡绿的膏药混着清凉之感,缓解了手上的疼痛。
宋应淮并没有回寝殿,也不知这么夜了去了哪儿。
不过他不回来也好,没有人再赶自己回倒座房。
她需要点时间来缓缓身上的伤痛,再打起精神来再接触宋应淮。
采玉这一睡,便又睡到了天亮。
她从梦中惊醒,想坐起来时,却觉得头脑昏沉,腹痛难忍。
她条件反射便伸手去捂肚子,手掌按压肚子的一刹那,掌心刺痛与腹部钝痛齐齐袭来,痛得她直咧嘴!
一觉醒来竟然忘了自己手掌伤了!
偏偏不巧的是,她竟然来葵水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给自己揉个肚子都办不到。
采玉无奈,拖着还酸痛的腿往后厨走。
此刻,来一壶花椒红枣姜汤方能纾解一二。
莲音阁里倒是有许多打杂的丫鬟,只是目前一个个对她虎视眈眈同仇敌忾,采玉也不敢将自己的吃食交给她人之手。
只可怜了采玉,肿胀着一双手在厨房里战战兢兢的忙碌,一个不留神,滚烫的姜汤险些从手中打翻。
采玉惊呼一声,身后闪出一道人影,替她端稳了茶托。
采玉扭头,意外道:“余嬷嬷?”
来人正是将她带进燕王府的余嬷嬷,也是潜伏在燕王府里为主子传递信息的细作。
余嬷嬷板着老脸从她手里接过托盘,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
“我来是给你送信的,主子应了你,每月让蓝小公子给你写一封家信,昨儿我接到信了。”
余嬷嬷口中的蓝小公子,是采玉的幼弟蓝归帆。
当初蓝家流放,主子费了不少气力偷天换日,将他们姐弟换了出来。
采玉被送往扬州当瘦马教导,蓝归帆则被主子藏了起来,作为人质。
采玉听闻幼弟来信,立刻激动起来,“信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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