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梨花白
5.41
同样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的人,还有正站在傅楼淮书房中的梁颂宁。
她不懂,明明自己就是那个“纵观全局”的人,怎么这一模一样的“话本”到了她的手上,却变成了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故事。
原本的故事里,梁颂宁的原身和长房这位外子几乎就没打过什么照面。
况且那话本讲的是华云芝的一生,不管是梁颂宁还是傅楼淮,出现的次数都不多,一个是早早地就死了,一个后来则因为特别的身份而离开了沈府。
尤其是在故事的最后,书中对傅楼淮都没有什么具体的交代。
可是现在,他们两人却面对面地站着,四下无人,气氛诡异。
“你的意思是,喜宝又跑去你哪里了?”
傅楼淮开口,不怒而威,再加上他那冷峻矜贵的五官,自有一种超然脱俗的疏朗感,孤傲不亲,仿佛他就不该活于这凡俗的尘世中。
“是。”梁颂宁把头垂得更低了,还不着痕迹地将身子往门边挪了挪。
她是怕傅楼淮的,这种“怕”源于她对他身份的敬畏。
这个男人可是手握着重权的,想要拿捏她,简直易如反掌。
“我听闻梁姑娘会些医术,但依我看不止医术,姑娘你更会驭猫之道。”
傅楼淮一语双关,半点委婉颜面也不留,“姑娘不妨说说,你给那小畜生灌了什么迷魂汤,倒叫它认路的本事比狗都强?”
梁颂宁如鲠在喉,千言万语的辩驳全都卡在了嗓子眼儿,根本无从说起。
事实上她就是无话可说的,否则在捡到喜宝的当天,她最先想到的就不会是去找华云芝,而是直接把猫还来修竹苑不就好?
虽然第一次还是事与愿违地遇到了傅楼淮,但是主动和被动的结果却是截然不同的。
可是不说话显然不行,傅楼淮气势逼人,既当着一众小厮的面将她带来了书房,那他就绝对不会是请她来闲聊的。
“大少爷觉得奇怪的事,我也觉得奇怪。”理了理思绪,梁颂宁硬着头皮开了口,“贵院丢了三次猫,三次都在我暂住的小屋里找到,大少爷难道不应该先去派人看看我住的那间屋子有什么古怪的吗?”
“莺歌轩?”傅楼淮身形颀长,高了梁颂宁几乎一个半脑袋,即便没有刻意为之,他看她的时候也是睨着眼的,“那里有什么古怪的?”
“我们村上的老人就说猫是顶通灵性的,听闻……莺歌轩里曾咽气了一位姨娘。”
梁颂宁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知道大少爷你的猫是不是在那屋子里瞧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迷惑住了。”
梁颂宁的本意不过是随便扯个理由混淆傅楼淮的思绪,但显然,这事儿还真不能细想。
反观傅楼淮倒是一派老神在在的,俊朗的眉宇不见任何起伏,只是看向梁颂宁的目光中透出了一点鄙夷之色。
“子不语怪力乱神,不知姑娘能不能听懂这句话。”
他这是在骂她蠢吗?
梁颂宁咬了咬牙,把头压得更低了些,强迫自己忍住了回嘴的冲动。
傅楼淮顺势看去,眼前的女子穿着的是件再寻常普通不过的斜襟长衫,那料子很旧,许是因为洗了很多次,衣领肩肘处看着都发白了。
但就是这样一身毫不起眼的衣裳,却将梁颂宁那曼妙动人的弧度全部勾勒了出来。
细颈,窄腰,婀娜有致,被窗外的月色一照,竟有一种风姿清绝的旖旎之美。
也难怪,她会让二弟一见倾心,甘愿做那裙下臣。
收回了视线,傅楼淮指了指敞开着的书房大门,用吩咐下人的口吻清凌凌地叮嘱梁颂宁。
“姑娘到底想做什么我没兴趣知道,但是我奉劝姑娘,别把心思动到修竹苑里头来。”
按着傅楼淮的身份,梁颂宁真的觉得他这番话说得算是非常客气了,而且就她现在这样寄人篱下的身份,他会如此曲解自己也不奇怪。
但是……这刺耳的话怎么能忍呢?
她好心来送猫,半道遇着个沈明祺已经遭了一回劫,眼下又被傅楼淮这样无端误会。
她梁颂宁又不是什么观世音菩萨没有七情六欲,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大少爷的话颂宁记下了。”梁颂宁深吸一口气,第一次抬起头直视着傅楼淮,“颂宁会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万万不会在府中做出什么僭越出格之事。只是也请大少爷命下人务必看好您的猫,这么金贵的东西,跑丢一次是意外,连着跑丢三次,大少爷或许真该查一查,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毕竟这事儿说给谁听,谁都会觉得古怪蹊跷,梁颂宁若非亲身经历,也觉得匪夷所思。
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得让傅楼淮知道,猫的事,是他给她惹了麻烦,千万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呵,好一张利嘴!”傅楼淮真是很少能见着这样“巧舌如簧”的姑娘,“你的意思……是我的错?”
他身份矜贵,出入之地皆为大雅之堂,上至皇宫,下至庭宴,所见的姑娘皆为京陵城里有才有貌的贵女。
且先不说那些贵女私下如何与人相处,但在傅楼淮的跟前,她们全都表现得小鸟依人,温婉有加。
根本没有人像梁颂宁这般,牙尖嘴利的。
“颂宁不敢。”梁颂宁见好就收,出了恶气,便连连福身告了退。
她是在太岁头上动了土,可不敢再多停留了呀。
出了书房,外头雨势未减,梁颂宁正愁着要如何回莺歌轩,就见无尘举着伞向她走来。
梁颂宁很想拒绝,但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我送姑娘回去。”无尘将伞往梁颂宁的头顶挪了挪,目光一偏,落在了她的身后。
梁颂宁顺势看去,见泰禄不知道何时站在那儿,怀中抱着猫,手里拿着伞。
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进退两难之间,梁颂宁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谢过了泰禄,然后对无尘说了句“有劳”。
泰禄倒是无所谓,还大咧咧地站在廊下冲梁颂宁挥手,再次感谢她将喜宝送回来。
隔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那一声“喜宝”有些模糊不清,走得远了,便让梁颂宁生出了是在唤她的臆想。
她下意识回了头,却见那人不知何时也站在了廊下。
迷濛水汽之中,那抹玄青色的人影嵌映其中,仿佛是一幅被泼了墨的山水画,肆意,却又倍现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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