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家人
8.09
沈知栩听清小家伙的问题后，十分吃惊，他试探地回答，想听听小男孩后面到底想说什么。
“有。”
“那你有爸爸妈妈吗?”
又是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沈知栩仿佛陷入了问题沼泽。
“有。”
“那怎么没人陪你吃饭？我爸爸妈妈都会陪我吃饭的。”
小男孩说着便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叔叔，我陪你吧，不然你多孤单啊。”
对面的小小人影，乖巧又机灵，在冬天的寒夜里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沈知栩的自尊心。
“好，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小名叫团团，大名叫秋子昂。”
“久等了。”
男主人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看到坐在对面的小男孩后脸色一紧。
“快下来团团，别打扰客人吃饭”
小男孩撇撇嘴，一脸的不高兴。
“没事，不打扰，他是在陪着我。”
沈知栩的目光闪了闪，露出了一丝苦笑。
“爸爸，我陪叔叔吃饭，叔叔会开心。”
“那你乖乖的，我先去忙。”
男主人朝着沈知栩点头示意后，钻进了厨房，忙碌起来。
一碗面吃完，沈知栩看着小男孩，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叔叔吃完了，今天谢谢你团团。”
“叔叔，好吃吗？”
“好吃。”
“那叔叔以后可以常来吗?”
小男孩歪着头，眼神里满是期待。
“当然，我会经常过来的。”
“那别忘了也带上你的老婆。”
男孩满脸喜悦，沈知栩也不由得笑起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
“好，那叔叔该回家了，下次见。”
回到家的沈知栩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孙笑薇急哄哄地冲过来。
“你没事吧?怎么这么晚回来？还没开车。”
“没事，想自己走路散散心。”
“你吃饭了吗?”
“嗯。”
“在你爸家吃的吗?”
“嗯。”
沈知栩撒谎了，他不是故意要骗孙笑薇，而是不想再去揭开那个让自己痛的伤疤。
孙笑薇感觉到沈知栩的情绪不对，并不适合再追问下去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
她斩钉截铁的结束了这场对话。
回到自己房间的孙笑薇越想越不对劲儿，越想越心烦意乱。
心里突然就冒出个想法，她走到一楼敲响了沈知栩的房门。
“你……有事?”
他一愣，脸上腾起一抹不可思议，从来没晚上主动找过他的孙笑薇也是慌张不已。
“你，那个……要不要我陪你。”
这句话刚出口孙笑薇就后悔了，她如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瞬间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
“孙笑薇你有病吧，大半夜跑到人家房门前说的什么话呀！”
而沈知栩也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他回味着孙笑薇刚才说的话，心头突然一片滚烫。
“需要。”
没料到对方是这般回答，孙笑薇脸上写满了为难和尴尬。
可是没持续多久，就被对面的人拉着胳膊拽了进来。
“你干嘛呀！”
“是你自己说要陪我的，想赖账？”
沈知栩双手向后撑着，坐在床上，这是一种极具魅力的姿势。
孙笑薇转头避开。
“我是说陪你聊聊天。”
“聊呗，坐我旁边。”
他轻轻拍拍身边的被子，发出沙沙的摩擦音。
孙笑薇坐下后，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明天除夕，我们要不要去超市？”
“好啊，你想去我们就去。”
“还要挑选一些植物，家里摆一些花花草草才好看。”
沈知栩听到她说“家里”，心猛的沉下去，而后塌陷了一大块。
“那明天吃过早饭后我们就出发。”
孙笑薇揉着额头前的刘海，一双薄唇轻轻张合。
这一切都让沈知栩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孙笑薇，这个如太阳般明媚的女孩儿，好像自带源源不断的能量，只要靠近她就能够满血复活。
孙笑薇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起身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口，道了声。
“晚安。”
便红着脸落荒而逃了，只留下重重的一声关门声。
她现在还是会本能地拒绝和沈知栩的一些亲密接触，在机场挽上他胳膊时，勇气已经被消耗殆尽。
而躺在床上的沈知栩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沉甸甸，他按按太阳穴，裹上被子，不再去想任何事情。
阳光铺满窗户，又斜着照耀进来，黑暗的房间被点亮，人也逐渐清醒过来。
“我们去哪家超市啊?”
餐桌对面的人出声。
“最大的那个，开车去可以多放点东西。”
沈知栩推着购物车走进超市时瞬间傻眼，放眼望过去，超市里基本都是一家子出动，有老有少。
孙笑薇看出了沈知栩的疑惑，便开口。
“过年都是一家人出来买年货的，我爸爸在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
沈知栩点点头，转而好像又思考了些什么，眼眸覆蓋着一层寒意。
“我没有过。”
短短四个字让孙笑薇的心泛起阵阵心酸。
她没再说什么，而是将手也放上了购物推车。
“你有，走啊，我们一起。”
女孩的眼眸中好像有着脉脉春风，只望一眼，便能让冰雪消融。
他们一起挑选了很多花草，又买了一些零食和滋补品，结账的时候孙笑薇说什么也要自己付款，说是为了感谢沈知栩之前救了她。
沈知栩也扭不过她，便欣然同意了，可在一路上的聊天中，沈知栩才知道自己是毫无防备的便掉进了孙笑薇的圈套。
“这些滋补品是给你妈妈的。”
“什么？”
沈知栩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询问了一遍。
“我们去看看你妈妈吧。”
“你……你怎么知道。”
“我问了李姐。”
沈知栩烦躁地把车停在路边，怒气又爬上心头。
“我不想去。”
“为什么？你都好几年没去看过你妈妈了。”
他望向窗外试图调节自己的情绪。
“这是我的事。”
“沈知栩，你应该去，你妈妈一定很想你。”
他紧紧抿着嘴，双目也渐渐赤红，一拳砸在了车门上。
“孙笑薇，你不要管我了！凭什么随便安排我，一场假结婚，真把自己当沈太太了。”
愤怒之下脱口而出的话总是最伤人。
孙笑薇没有说话，她倔强的没有低头，哪怕眼泪已经装满了整颗心，马上要溢出来了。
她垂在身边的手一点点攥紧，想用疼痛掩盖那些酸楚。
“无论真假，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我应该也有责任去看看你的父母，就像你对我家人那样，如果你不想去，那就我一个人。”
孙笑薇说着就要开车门下车。
沈知栩急忙锁住车门，他深吸一口气，低垂下眉眼。
“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沈知栩憎恨着他的父亲，小时候他对母亲的感情是可怜和心疼。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慢慢明白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所以他开始讨厌母亲的软弱，她总在原地踏步，她没有任何能量和勇气和别人对抗，所以总是逆来顺受，委屈求全，可忍到最后换来的是被别人当成一块破抹布扔掉。
正因为这样沈知栩最讨厌的事就是被别人左右，所以这些年里他一直告诉自己一定要强大。
“以后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孙笑薇明白对于只是一场合约婚姻的他们，她刚才越界了。
“好，我会记住。”
“走吧。”
车子启动，驶向另一座城市。
沈知栩母亲的家虽说在另一座城市，但好在不远，驾车也只用四十分钟。
再次站到那座小屋面前，沈知栩恍若隔世，那是自己童年印象中外婆的家。
沈知栩最初对爱的感受，不是来自于自己的母亲，而是来自于奶奶和外婆，她们把父母的爱放大了成千上万倍给了他。
孙笑薇知道他内心的纠结，犹豫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背。
“咚咚咚……”
他敲响了那扇铁门，沉重而有力的声音传进他的耳膜，也激起了他的阵阵心跳声。
“谁呀。”
里面响起的是一个柔和又细腻的女声。
门被从里向外打开，沈知栩看到了一个一头白发的女人，可是那面容分明是自己的母亲，他母亲现在才五十几岁，怎么会满头白发。
他呆滞住了，而女人看到沈知栩后，先是张着口无比惊讶，继而眼泪流满了脸。
许是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赶紧擦了擦眼泪开口。
“知栩，你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沈母说着便双手拉住沈知栩的胳膊，沈知栩就这么任由她拽着自己。
“这位是?”
进门后，沈母才看到跟在后面的孙笑薇。
“我妻子，孙笑薇。”
沈母听闻，眼睛泛着泪光的转向孙笑薇，那是一种欢喜的神情。
“妈。”
脆生生的一声，让旁边的俩人都惊讶不已。
“哎哎，坐……坐，我去给你们倒水。”
沈母赶紧应答，言语里是满满的喜悦和感动。
不一会儿两杯温水就端了上来。
“妈，我们给您拿了点东西，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您，就先放在后备箱里了，我去拿，你和知栩聊会儿吧。”
刚要起身的孙笑薇却被旁边的沈知栩按住了手腕。
“我去。”
沈知栩走后，沈母想说什么，却喉间一梗，什么都说不出来。
孙笑薇看着这一幕也是共情了，鼻子一酸，只能用力眨了眨眼。
“知栩他……这几年过得好吗?”
终究是缓缓开口，问出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念。
“挺好的，公司总裁，事业有成，也刚结婚。”
笑容又浮现在沈母脸上。
“他这孩子从小就要强，脾气也不好，有时候说话不顾及别人感受，直来直去的，委屈你了。”
淡淡的话语飘入孙笑薇的耳朵，她明白沈母之所以说这些话看似是安慰自己，实则是因为她真心爱着他儿子。
怕子女婚姻不幸，这大概是天底下所有父母在子女结婚后的担忧了，无论贫穷或者富贵。
沈知栩再次回来后，拎着满满两只手的滋补品，他将这些礼品轻轻地放在房间的角落里，然后坐下。
“你这几年怎么样？”
沈知栩问出了和自己母亲一样的问题。
“很好知栩，很好，不用担心我。”
他听到回答并没有着急开口，而是把视线定格在她那满头白发上。
接着居然埋下头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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