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份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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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亮,林照宁就已梳洗妥当,她先是去青松园送了自己让人熬了一夜的补汤,得了祁晔忻依旧没醒的消息后,这才独自去惠兰苑给明远侯及蒋氏敬茶。
明远侯和蒋氏已端坐在主位上,林照宁进门后,按着规矩一一敬茶。
明远侯神色淡淡,接了茶盏之后,也只是对林照宁点了点头,倒是蒋氏表现的很是热切,拨了手上的翡翠手镯给林照宁,嘴里还叹息道:“好孩子,你为忻儿做的事娘都知道了,今日又委屈你了。”
听到她的话,林照宁就知道她指的是补汤的事,现下祁晔忻昏迷不醒,她之所以送汤,也有送给蒋氏看的意思,想要快点在侯府立足,祁晔忻和蒋氏她需得一并讨好。
现下自己的作为传到蒋氏耳朵里,便也不枉自己特地早起跑一趟了。
林照宁乖顺道:“这都是儿媳应该做的,儿媳不委屈的。”
蒋氏嘴角的笑真切了许多,她开始同林照宁介绍起侯府的人,侯府长辈不多,除去侯爷和蒋氏以外,就还有侯爷的两个妾室,一个姓温,一个姓高,两位姨娘都育有一女。
高姨娘的女儿唤做颖欣,今年十五,前几日才过了笄礼。
温姨娘的女儿叫云蕊,年岁要小一些,才刚八岁。
这样的场合,姨娘都没资格到场,只有两个庶出的小姐好奇的打量着林照宁,林照宁分别给二人取了一早备好的红封。
有了红封做桥梁,两个小姑娘也不再那么羞怯,纷纷改口叫了嫂嫂,年纪小的云蕊更是大着胆子主动和林照宁搭话。
林照宁家里也是有妹妹的,但她那妹妹自视甚高,自她回府起就总是一副眼高于顶的姿态奚落她,远没有云蕊看起来可爱,在云蕊的感染下,她不自觉的笑容也多了些。
看林照宁和两个小姑娘说笑,蒋氏面向明远侯,也笑道:“侯爷,蕊丫头和欣丫头都很喜欢宁宁呢,看来以后我们侯府又能热闹许多了,倒是昀珩,这样热闹的时候他不在,还真是可惜。”
蒋氏忽然提起的名字让林照宁笑僵在了嘴角,她不由得又想起了昨日幽暗的祠堂里,那个跪在她身边的白衣青年,以及最后留在香案上的荷花酥。
难怪自己方才进门起,就觉得好像少了谁。
明远侯却眉头紧锁,望着门口的方向:“祁昀珩呢?他怎么没来?”
“这…妾身也不知,许是公务繁忙吧。”蒋氏道。
不同于祁晔忻还是白身,祁昀珩自一年前回府后,就被陛下封了大理寺主簿,虽然是个从七品的小官,那也是实打实的有官职在身。
祁昀珩还是先头那位正夫人所出,相比于自己被扶正之后才得了嫡子身份的祁晔忻,祁昀珩那才是实打实的嫡子。
这些年来,蒋氏一直把祁昀珩当做心腹大患,哪怕她已经顺利说服了明远侯让祁晔忻做了世子,也依旧不敢对祁昀珩放松警惕。
只要一逮到机会,她必是要在明远侯跟前上上眼药。
“公务繁忙?一个从七品的小官哪那么多公事?昨日婚宴也不见他身影,真是反了他了!”明远侯猛的把手里的茶盏掷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祁云蕊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惊叫一声,随即就捂住嘴大气也不敢出,就连沉稳一点的祁颖欣也是面露惊恐,明显就是惧怕极了明远侯。
林照宁听了个大概,大抵也理清了些侯府的关系,她正要找理由离开,就听外面有人禀报:“侯爷,二公子来了。”
脚步声响起,祁昀珩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越过了门槛,明远侯的脸色沉了又沉,终究是没好气的质问:“你做什么去了?这样的日子也能来迟。”
“孩儿想着毕竟初见嫂嫂,特地为嫂嫂备了份薄礼,这才耽搁了些时间,还请父亲母亲莫要见怪。”祁昀珩说。
说话间,他已经在林照宁面前站定,林照宁能闻到有淡淡的沉香味,和昨日祠堂里的味道如出一辙,略微抬眸,她便看到祁昀珩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心里登时升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明明这人待她算得上客气,礼数亦是周全,可每当看到他那张和故人相似的脸,林照宁心里便难免惊疑不定。
“算你有心,备了什么?拿出来吧。”明远侯道。
今日也算是林照宁给府中人行见礼的日子,侯府本就人丁稀薄,自打老侯爷去世后,二房一家搬到了千里之外的永西,每逢年节才回来。
如今府里正经长辈就只有他和侯夫人二人,至于小辈…
颖欣和云蕊年纪尚小,处事不周,忘了给嫂嫂备礼也在所难免,祁昀珩现下送礼倒也合乎规矩,明远侯便也没多说什么。
祁昀珩微微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锦盒递到了林照宁的面前,林照宁正要伸手接,盒子却被祁昀珩直接打开了,里面放着的是一串晶莹剔透的红珠子。
再定睛一看,那哪里是珠子,分明是…
“咦,二哥哥,你怎么送了新嫂嫂一串糖葫芦?难道嫂嫂也喜欢糖葫芦吗?”
祁云蕊离林照宁最近,也看到了盒子里的东西,当即吆喝出声。
她这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祁昀珩,林照宁更是心跳加速,只觉得这串糖葫芦好像带着无尽的恶意。
这人到底想做什么?哪有当着长辈的面给长嫂送这等哄孩子的玩意儿的?
手指微僵,林照宁不知该不该去接这样棘手的东西。
蒋氏亦是维持不住面上的端庄,目光都阴郁了许多,却还是用还算和善的语调道:“昀珩,你这可是拿错了?”
“方才回来的路上,见这东西晶莹剔透似宝珠,还以为嫂嫂会喜欢的,看来是我买错了。”祁昀珩说。
宝珠二字,他咬的有些重。
林照宁脑海里轰然炸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当年在云杭花船上,她是最有名的歌姬,每每一曲终了,都会有数不清的公子哥吆喝捧场,只有一人,会在她下船前提前买好糖葫芦等她。
十四五岁,最喜甜食的年纪,红袖楼的妈妈忧她坏了嗓子,每日只给她吃清淡盐少的东西,只有那人会趁着人群混乱的时候偷偷给她塞各式各样的零嘴。
她记得当初那人好像还和她承诺。
“莺娘,你放心,待我日后攒够了银两必会为你赎身,日后糖葫芦荷花酥你想要多少有多少,我还要送你许多金银珠宝,要你以后再不为金钱忧虑,便是这和山楂一般大小的琉璃珠子,只要你喜欢,我也都给你寻来。”
以宝珠和山楂作比,林照宁也就只听那一人如此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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