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眸相见
3.85
“苏采女不仅将您赐下的银两赏给了奴婢,还装点了院子,更是向内府局要了许多新奇的器物,日日在院中练舞。”
李嬷嬷禀报道。
正修剪着兰花盆栽的皇后手并未停下。
“她要什么,随她去吧。”
“不过是个小小采女,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其他宫里有没有动静?”
李嬷嬷顺手递给皇后一把剪子,“苏采女的举动各宫都传开了,大家只当个笑话听听。”
“连淑妃也没动作?”
“并没有,淑妃娘娘前些日子滚下台阶,这段时间身体才好,整日里闭门不出。”
皇后轻轻抚摸着兰花娇嫩的花瓣。
“这后宫,也算清净。”
李嬷嬷不吱声了。
“永乐虽然年纪还小,但为了她日后的婚事,我得从长计议。”
提起她唯一的女儿,皇后话里带了些实实在在的温柔。
很快她话锋一转,不屑道,“那苏采女眼神有些像姐姐,却轻浮做作,最多昙花一现,宫宴献舞若是表现好,能得个把月的宠爱,希望失宠前她能怀个孩子,不然后宫几年无所出,家族里,太后那边我也不好交代。”
“娘娘说得是。”
……
“你说你这么拼命做什么?搞出这些花样,就算能得宠,又能得几时好?何况皇上心有所属,无论如何你都只是个替身。”
同住南宁轩的沈御女对着在西院练舞的苏吟讥讽道,她身边还跟着个唯唯诺诺的曲御女。
苏吟回以微笑,仍旧专心练舞。
替身算什么?
只求荣华富贵,不求一丝真情,别说当替身,当替身的替身都行。
咱主打的就是一个不择手段。
她纤细的身姿像一株鲜活的迎春含苞怒放,沈御女嘲笑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舞姿确实一绝。一旁的曲御女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赞叹道。
“跳得好好啊,说不定真能得宠呢。”
这话沈御女听在心里,不是个滋味。
苏吟真能得宠?
可就算得了宠,还不是长久不了,冷宫里多的是失宠后疯了的妃子。
还是现在与世无争最好。
话虽如此,可她心里依旧有些不舒服,曲御女喋喋不休的夸赞更是让她恼怒,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醋意促使她口不择言。
“我是御女,你是采女,昨日让你做的香囊怎么还不去赶制,宫中尊卑森严,你要是忤逆我,有你好果子吃。”
听到这话,专心致志的苏吟慢慢放下抬起的右腿,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眼神甚至带着点笑意。
原主记忆中,苏吟虽与她们交好,同住一宫,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她们中,沈御女家境殷实,曲御女次之。苏吟平时对她们也是小心翼翼讨好的。
但现在没必要了。
“昨日皇后娘娘叮嘱我专心练舞,不得有片刻懈怠,姐姐却要在这个节骨眼让我赶制香囊,不如咱们一起去皇后娘娘面前说道说道?”
“再者,姐姐若是真急用,那就自己动手做吧。”
笑意不达眼底,看得她们有些瘆人。
苏吟搬出了皇后,其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沈御女吃了个暗亏,只能悻悻回了自己的东院。曲御女左右摇摆不定,最后还是歉疚地看了一眼苏吟,跟着沈御女走了。
苏吟轻笑。
这两人有点意思。
都不是善茬。
不过她眼下有更专心的事要做,原主有舞蹈底子,现代的她也是从小练舞,基本的动作没问题,关键是如何推陈出新。
她早就有了法子。
短短三日,弹指而过。
很快到了皇上回宫的日子。
宣武帝南巡归来,皇后率领着众嫔妃在长清宫门口接驾,嫔妃们身着盛装,燕瘦环肥,各有千秋。
“恭迎皇上回宫!”
一眼望去,宣武帝冷眉蹙起。
全场人顿时噤声。
皇后顶着他的漠然,依然笑得宛如菩萨,十年如一日看下去,皇帝已经厌倦她这标准的假笑。
后面的妃嫔屏息凝神,好像谁把刀架在脖子上逼她们来一样。他知道,这些人害怕他,前些年她们还你方唱罢我登场地竞相争宠,如今却个个像躲起来的鹌鹑。
宫里一片死寂乏味。
“回宫吧。”
“诺。”
路上,妃嫔们都微微低着头,宣武帝不经意随风一瞟,就这一眼,让他看见人群最后的那个女子。
一身葱绿盈然的裙装,肤白胜雪,俏生生站在最后,只有她抬着头,眉眼顾盼神飞,向他这里张望。
二人目光短暂相接。
那女子脸颊红得能滴出血,只一瞬,便飞快低下了头。
期盼、爱慕、憧憬……
都在那双澄澈无暇的眼里具现。
他失神片刻,问起身边伺候的太监王德海,“妃嫔最后面那两人是谁?”
“回皇上,是南宁轩的沈御女和苏采女。”
离得最近的皇后听在耳里,笑而不语。
皇上目光沉沉,再次投向后面。
那女子早已泯然众人矣。
苏吟全然不知前面的事,她站在众妃最后,原本只是想瞟一眼宣武帝,不料却和他对视上,她装作不经意间低头,心里却乐开了花。
皇帝长得真帅啊。
虽然自带冰冻特效,但眉眼精致,俊逸不凡,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清贵卓绝的气质,甚至还带有几分诱惑力的冷傲。
陪睡她也不亏啊。
甚至还有得赚。
嘿嘿……
眨眼间便到了晚上,宫宴在紫襟湖畔举行,徐徐湖风吹来,吹得人十分惬意。
宣武帝和皇后并未同坐一席,皇后的席位挨着宣武帝,她端庄地向皇帝敬酒,皇帝心领,众妃嫔战战兢兢轮番敬酒,说些早就嚼烂了的祝词。
紫襟湖上的玉台,舞姬们跳着千篇一律的舞蹈。
宣武帝南巡回来,本就疲乏。
左手第一席的贤妃却还在不停咳嗽,他蹙起眉头,眼眸泛冷。
六宫之中,属贤妃最美,一张脸精致如工笔丹青。但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病美人,三天两头病得死去活来,却总能神奇地续着一口气。
也许是知道他心系先皇后,赌气装病。
但皇上不惯着她的臭毛病,新鲜劲过去,直接撤下她的绿头牌,吩咐她专心“养病”。
于是贤妃就彻底摆烂了。
“贤妃身体若是抱恙,可以回去。”皇上拎起酒杯,冷笑一声。
“皇上这是嫌弃妾身了吗?”
贤妃有些小矫情。
皇上脸色仿佛浸了一层寒霜,嗓音泛起细密的冷。他漫不经心道,
“这些年你受病痛折磨,若想求个痛快,朕不介意赐你一杯毒酒。”
言下之意昭昭。
贤妃瑟瑟发抖,既不敢吭声,也不敢走人。
皇上顿觉乏味。
他忽然意识到这里似乎少了一人,转头质问皇后道,“容妃为何不见?”
皇后稳如泰山的表情第一次有了裂隙。
“额……容妃一个时辰前给自己卜了一卦,说预测到宴会中她会冲撞到皇上,为免皇上不悦,特意向臣妾请辞回宫。”
容妃家里出身钦天监,她本人更是痴迷求仙问卦,六爻铜钱从不离手,一副龟壳系在腰间。
他宠过容妃一段时间,但容妃失宠后,不想着如何赢回圣心,越发对卜卦算命疯狂痴迷,他厌烦不已。
皇上冰封的脸上透着股瘆人的笑。
“好,看来她算卦挺灵,既然来不来都会让朕不悦,她以后都不用出现在朕眼前了,绿头牌也撤下来吧。”
贤妃和容妃,一对难姐难妹。
其余妃嫔更是吓得不敢吱声,全都害怕地低下头,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如此,皇帝气稍微顺了顺。
满宫嫔妃,都无人敢看他,他忽然想起白日里看到的那个女子。
她怎么不在?
一阵淙淙乐声突然贴着水面而来,一条水红缎带从玉台中央飘过,他闻声望去,玉台正中央的身影纤细婀娜,衣袂飘飘,宛若敦煌壁画上的飞天神女。
女子
下半张脸蒙着精巧的珠纱,乐声乍停之际,珠纱陡然从她耳畔滑落,缓缓露出了一张桃花面。
宣武帝眼睫微抬。
这不正是白日里见到的那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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