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曲御女大出风头
21.62
琴音悦耳动听，时而悠扬，时而哀婉。
似乎在娓娓诉说着一段动人的往事。
皇上点在书页上的指尖倏而停了下来，苏吟轻闪的眼睫同时凝滞，随着琴音一同僵直的还有守在外间的翠儿。
西院一时无声。
对面东院弹琴的还能有谁？
苏吟勾唇轻笑，这沈御女终于不想摆烂了，看来也要来争一争宠了。
“弹得一般。”
皇上冷着一张脸，不咸不淡评价了句。苏吟逆着光却看见了他眸中一股带着冷意的怀念。
“可妾身觉得，这琴音很动听啊。似乎比宫宴上所奏乐声更为悦耳，弹琴之人倾注了某种感情在其中。”
苏吟抬眸，只看得见皇上侧脸冷傲的弧度。
“你喜欢？”
“是啊。”
语气里的真诚不加掩饰，皇上微叹口气。
“既然你喜欢，”他话音一转，“来人，宣弹琴之人进殿。”
“诺。”
苏吟心骤然一紧。
在外间伺候的王德海连忙去东院寻人。
弹琴的自然是沈御女，虽说她被禁足，之后还要被贬冷宫，但毕竟是皇上的旨意，皇上让她出来，那也没什么人敢质疑。
……
沈御女一身素衣，缓缓进来。
她模样清丽，如今素服淡妆，头簪一枚秋水玉钗，还真有些清水出芙蓉的素雅，只是今夜却与苏吟撞了同一款。
与苏吟相比，她显得有些质朴了。
沈御女诚惶诚恐地跪下，一双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看起来有些可怜。
皇上搂着苏吟坐在榻上，高高在上。
他审问道，
“你弹的什么曲子？”
“回皇上，止离赋。”
“可知这止离赋是何人所作？”
苏吟窝在皇上怀中，稍稍僵硬了一瞬，这一刻，她分明感觉到皇上语气里暗含的怒意。
——沈御女要惨了。
沈御女浑然不知，还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轻抬起头，眼里含着些泪花，“臣妾知道这是先懿德皇后所作，曲意即思念夫君，恰如臣妾此时的心境。”
“喔？意思是你思念朕？”
皇上语气更冷了。
苏吟在他怀中差点笑出来，原来是白月光所作的曲，这沈御女还真是用了心思，但皇上的心意实在不是一般人能猜得着的。
沈御女真是一点也没察觉出来危险将近。
她嗓音更矫揉了些，“臣妾自从上次被罚后，日日夜夜都思念陛下呢。臣妾已经知错，余生都会在冷宫里为陛下祝祷。”
“不必了。”
沈御女心中狂喜。
皇上下一句话却让她如临深渊。
“你既然喜欢弹琴，那朕就让你弹一辈子琴，在南宁轩禁足期间，只要苏才人想听琴，你就得来弹给她听。”
皇上冷峻的话里威严十足。
但他的命令还没结束，“去了冷宫后，朕命你日日弹琴，手废了，也不许停。”
堂上寂静了一瞬。
“什么？”
沈御女睁大了眼睛，身子彻底一歪，跌落在地。
苏吟僵住，她什么也没做，就得了个随身听“音乐播放器”？
她正欲开口，却瞥见皇上此时的神情分为冷漠，眼眸里藏着一股嗜怒的杀意。看来他觉得沈御女弹止离赋，是在亵渎他的白月光。
不能开口。
一瞬间，苏吟冷静判断。她静静在皇上怀里呆着，即使肩膀被他不自觉捏得极痛，面上依然如沐春风。
沈御女彻底慌了，一张脸白得吓死人。
这简直比打入冷宫还恐怖。
还不如直接砍了她呢。
可宫中妃嫔是不能自戕的。
“皇……皇上，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故意弹止离赋的，是有人教我这么弹的，求您饶了我吧，饶过臣妾这一回吧，现在就让臣妾去冷宫好不好？”
此时此刻，沈御女慌得连称谓都喊错了。
“谁教你的？”
怒沉雷台，明明上一刻他还与苏吟花前月下、吟风弄月，这一刻一举一动却都充满了帝王君威。
伴君如伴虎，不外如是。
“曲御女，都是她教我的，都是她，陛下，请您饶过我吧。”
沈御女哭得泪眼婆娑，连连在地上磕头。
哭得再可怜，皇上还是不为所动。
“宣曲御女。”
曲御女缓缓进殿。
苏吟心想，今夜她这小庙竟刮起了无数妖风。
曲御女似是早有准备，进来一袭淡紫色的百褶裙衬得她幽静又妩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眸光含泪。
她的容貌更在沈御女之上。
皇上问道，“你教她的止离赋？”
“确实是臣妾，沈姐姐琴艺上佳，臣妾以前与她合唱过几首曲子，这止离赋也是臣妾往日教她的。臣妾并非有意冒犯先懿德皇后，还望皇上恕罪。这止离赋是先懿德皇后所作，是世间难得的佳作，若是尘封于世，岂不可惜。”
她最后那句带着浓浓的惋惜。
一双秀美的眼睛满含情意地看着皇上。
本来不耐烦的皇上听到这话竟然沉默下来。
而一旁的沈御女惊讶的表情慢慢变了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这几人神色变化，尽收苏吟眼底。
苏吟心里一叹，曲御女还真是有几分手段，沈御女只是她想上位的一张梯子。
既然如此，她何不顺水推舟。
——当皇帝的一朵解语花。
她出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如出谷黄莺，
“皇上，既然这曲姐姐都如此说了，想必止离赋应当是极好听的，妾身想听听如何？”
皇上如梦初醒，冷凝的眸子慢慢从曲御女身上移到苏吟身上，他才意识到自己将苏吟的肩膀捏疼了，温柔地替她按揉起来。
“那你们二人便合唱一曲吧。”
他眼神没有从苏吟身上离开过，漫不经心却又十分专注，下面的曲御女咬了咬牙，心有不甘。
夜已深了。
凉凉春夜里，沈御女在庭院中抚琴，琴音如流水潺潺，浸润心灵，而曲御女的歌声更为惊艳，哀婉缠绵，如泣如诉。
“止秋水之美兮……哀怨如绝，伤怀别逝……曾阳晚照……思君别离，止离永兮……”
曲御女唱得当真是好。
皇上搂着苏吟静静坐在堂上听着。
慢慢地，他的眼神变了，冷冽的目光映射出一缕柔情，凝视着唱曲的曲御女，那熟悉的曲音将他带回了曾经的少年时。
一曲毕。
皇上寂然良久。
“唱得不错，曲御女，赏。”
“臣妾多谢皇上。”
曲御女磕头谢恩。
而沈御女眼巴巴等着皇上的宽恕，却迟迟没有等到，反而皇上一挥手，袍袖翻飞，意兴阑珊道，
“都退下吧。”
“诺。”
沈御女不敢再随意开口，她已经深深意识到皇帝的可怕。
西院房门慢慢阖上，今夜曲御女大出风头，但她目的只达到了一半，她嫉恨地看着苏吟和皇上相偕的身影，咬牙切齿。
苏吟那个蠢货跳支舞都能得宠，她只要略施手段，皇上的宠爱还不是手到擒来。
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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