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是时候离开了
3.7
宋挽初才被鲜血淋漓地抬出狩猎场,就听到前来观猎的几个贵女议论纷纷。
“你们听说了吗,梁二爷博了头彩,皇上问他要什么嘉奖,他请求皇上赦免俞敬年的罪行,皇上恩准了!”
“那俞慧雁岂不是很快就能随父回京了?梁二爷真是深情不渝,三年了,还对青梅竹马念念不忘!”
“二人打小就郎情妾意,要不是宋挽初横插一脚,鸠占鹊巢,二人岂能劳燕分飞?”
“想必俞慧雁一归京,梁二爷很快就会迎娶她过门,到时候,宋挽初妻不妻,妾不妾的,就尴尬喽!”
听到这些话,宋挽初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尽失,心口传来一阵窒息般的疼痛。
她的夫君梁屿舟与众世家子弟比试猎灰熊,意图非常明确,要争得皇上的嘉奖。
国公府世子之争,向来激烈,梁屿舟虽为嫡子,却不是唯一的嫡子。
他上面还有个大哥梁屿川,是老公爷的先妻留下的。
梁屿舟的母亲嘉和郡主,是老公爷的续弦。
梁屿舟一直都对世子之位,势在必得,没有什么比在皇上面前露脸,更能增加封世子的几率!
宋挽初爱梁屿舟爱到骨子里,在梁屿舟与灰熊搏斗的焦灼时刻,她骑马进入狩猎场,以自己为诱饵,吸引灰熊来追。
这才给了梁屿舟喘息的时机,将灰熊一击致命!
她的后背被锋利的熊掌抓出三道深深的血痕,剧烈的疼痛让她差点晕过去。
而梁屿舟,这个她喜欢了七年,又倾尽所有侍奉了三年的男人,竟然用她差点付出生命,才抢来的头彩,用作给他心上人的父亲求情!
再强大的心脏,也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创,她的身体仿佛又一次被撕裂,血淋淋的,连呼吸都带着痛!
宋挽初的丫鬟南栀心疼得直掉眼泪,“姑娘,你又为二爷做这么危险的事,可他……他太过分了!”
宋挽初的心好像碎成了好几瓣,上药时身体麻木得好像没了知觉。
她的父亲不过是个六品参将,以她的家世,哪里够得上国公府的门槛?
三年前,平沙关血战,父亲为保护老公爷,死在了敌人的刀下。
宋挽初的母亲本就早亡,她成了孤儿。
老太太怜惜她,又对宋家心存愧疚,于是主张将她嫁给梁屿舟,给她一个终身的依靠。
反对最激烈的,是梁屿舟的母亲嘉和郡主。
她嫌弃宋挽初小门小户,母亲又是个商户女,上不得台面,一心想让自己的外甥女俞慧雁嫁给梁屿舟。
两个颇有权势的女人,斗得不可开交。
直到皇上下旨让宋挽初入府为贵妾。
老太太又给了她掌家权,说她名为妾,实为妻。
她天真地以为,能用真心打动梁屿舟,获得他的尊重和爱。
她错得离谱。
于梁屿舟而言,她是顶着圣旨,强塞进来的。
就连洞房夜,都是老太太用圣旨逼着他进的新房。
娶不到自己想娶的,整日面对不想面对的,怎么会高兴?
正想着,门帘被掀开,梁屿舟迎面走来。
身材颀长,宽肩窄腰,带着与生俱来的英俊与贵气。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宋挽初攥着身下的锦被,哽咽问道:“方才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梁屿舟唇畔的笑意消失,背对着她坐下,背影冷峭如山石。
“我母亲想念慧雁,慧雁归京后,会在国公府长住,你不许找她的麻烦。”
他的语气里,满是警告的意味。
心上人还没回来,已经开始护上了!
宋挽初的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
她不得不紧攥双拳,用指甲深陷掌心的疼痛,将眼中的泪逼退。
“呵……”千言万语梗在喉头,最后只化作一声轻嘲。
她这个人,在梁屿舟心目中,是无足轻重的,她又怎么能期待,梁屿舟会把她罔顾性命般的付出放在心上?
梁屿舟与俞慧雁的爱情,是京城的一段佳话。
而她,是这段佳话里的笑话。
三年前,婚宴上,梁屿舟听闻俞慧雁的父亲因罪要被贬出京城,他喜服都没来得及脱,就扔下她去安慰俞慧雁。
回门那日,俞家离京,他又将她丢在半路,赶去送别俞慧雁。
茶馆的说书人至今还对这一段津津乐道,国公府二爷百里相送,俞慧雁泪洒长亭,难分难舍,感天动地。
而提起她,用的最多的词,是挟恩图报,横刀夺爱,鸠占鹊巢。
身体的疼痛让宋挽初越加清醒,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你多么努力地去争取,到最后也不会属于你。
梁屿舟对远方的心上人牵肠挂肚,而对身受重伤的她,却连个正脸都不愿意给。
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俞小姐回来后,妾身会离开,不耽误二爷的好姻缘。”
说出这些话,她的心在滴血。
梁屿舟终于肯转身了,眼神却冷冰冰的,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
“费尽心机才嫁入国公府,你舍得离开?”
讥讽的语气,让宋挽初怔愣许久。
所有人都以为,三年前她抱着父亲的灵位进宫,向皇上求取了嫁入国公府的圣旨。
梁屿舟也是这么认为的。
认为她攀龙附凤,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不择手段的心机女。
所以厌弃她,憎恶她,冷待她,甚至俞慧雁父亲被贬的账,都算在了她的头上。
俞敬年任工部尚书期间,贪污修河堤款十万两,揭发他的是工部的一个七品官。
而这个小官,与她的父亲是挚友。
她心口那道陈年旧疤,又开始隐隐作痛。
“慧雁与你井水不犯河水,妨碍不了你!”
说完,梁屿舟拂袖而去,仿佛和她多说一句话,都无比厌烦。
随着他的衣摆消失在门口,宋挽初的心像是被挖走,空落落的,被冷风贯穿。
她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眼神渐渐变得坚毅。
是时候离开了。
大周对女子要求严苛,向来奉行从一而终,只有死别,没有和离。
更何况,她连正经的妻都算不上。
幸好,她还有一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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