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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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院前厅内气氛凝重。
永平侯夫人高坐上位,何嬷嬷站在一侧侍奉,沈兰兰则坐于左下方首位。
地面铺上了一层绒席,沈芜跪在上面也不会感到寒气逼人。
柳绿跪在沈芜身后不远处,低头行礼,小心翼翼抬头却‘不小心’对上沈芜望过来的‘警告’的视线,立刻哆哆嗦嗦把头埋下去。
柳绿这番战战兢兢的样子无疑是作证沈芜的恶毒,一个丫鬟看到主子能害怕成这样,背地里必然是被主子折磨过。
绿沅见到柳绿故意陷害自家小姐,恨得牙痒痒。
“母亲,在女儿问话之前,可否先让丫鬟在侧厢房内熏好银丝炭?待会儿可能会用到。”
“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永平侯夫人捏了捏眉心,沈兰兰贴心地替她动手。
“算了,何嬷嬷。”
何嬷嬷得令,差一小丫鬟立刻去办。
见此,沈芜转身和柳绿对质,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指证惊慌失措,反而是十分冷静分析形势。
“柳绿,你说我暴戾成性,日日一不顺心就打骂于你们,那照你这么说,你身上必定会留下疤痕。”
柳绿结结巴巴点头肯定,沈芜没有出言反驳,这在其他人眼中是沈芜已然承认了罪责。
“姐姐,你没有否认柳绿的话,是承认自己陷害了小何嬷嬷喽。”
沈兰兰捂嘴,故作惊讶。
“妹妹这么急着给我定罪,莫不是怕我发现什么?”
沈芜似笑非笑。
“我好心劝姐姐认罪,是不想见姐姐误入歧途,没想到姐姐竟是这么想我的。”
沈兰兰一脸失望痛心。
“行了——事到如今,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沈芜,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永平侯夫人见不到沈兰兰受委屈,质问沈芜。
“母亲,女儿还有话要问柳绿,再者,既然柳绿身上有我犯的“罪证”,待我当着大家的面检验一番,若确认无误,再下定论也不迟。”
永平侯夫人沉吟片刻。
“好,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搞出什么新花样。”
沈芜起身,先是绕着柳绿走了几圈,居高临下的视线刺得后者浑身不自在,随着时间流逝,在场其他人也有些不耐。
就在沈兰兰想要开口之际,沈芜终于开口反问柳绿。
“你说我日日打骂你,我是如何打你骂你?是我亲自动手?还是让绿沅代我动手?”
“我再问你,你身上的伤痕又是我用何工具造成?”
就……只是这些?柳绿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大小姐要当众逼问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原来也就这样,果真如二小姐所言,大小姐就是个蠢货,这些事情早在来正院时她就已经和小何嬷嬷商量好了。
心里有了底气,嗓子自然也大了起来,柳绿挺直腰身,“不卑不亢”道。
“大小姐日日让奴婢寅时起身,穿着单薄的衣裳在院子内吹寒风挨冻,奴婢年纪小,身体尚且能坚持下去,可小何嬷嬷年岁已高,一把老骨头了也要挨冻!”
“奴婢看不下去,便顶撞大小姐几句,谁知,大小姐打了奴婢一把掌,骂奴婢以下犯上,尊卑不分,接着便拿戒尺狠狠毒打奴婢的胳膊,大腿,就连小何嬷嬷也没有逃过大小姐的毒手!甚至大小姐还不准奴婢抹膏药消肿。”
柳绿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沈芜的所作所为,小何嬷嬷被柳绿“感染”,也跟着痛哭流涕,若是不知情的人听到这些还真的就信了她的鬼话。
显然,永平侯夫人就是这样的人,何嬷嬷本就厌恶沈芜,此刻也是一脸嫌恶,沈兰兰就更不用说了。
柳绿所说的分明是她们对沈芜的所作所为,此刻却十分不要的脸将自己变成受害者。
“我明白了,看来你我二人所说的惩罚内容并无太大出入,如今你我各执一词,接下来只需要查验你我身上的伤疤就可以知道谁在说谎。”
沈芜若有所思点头,随后转身对着上位的永平侯夫人行礼。
“母亲,接下来女儿要查验柳绿身上的疤痕,此举关乎名节,母亲可否移至侧厢房?”
众人这才明白为何此前沈芜要提出那奇怪的要求。
查验伤疤是小,可若是有外男闯入损害了侯府名节,那就事关重大了。
内院戒备森严,外男不可能有机会闯入,可正厅是用来接见外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此,永平侯夫人同意了。
于是,一群人又来到侧厢房,无关小丫鬟全部守在门外。
沈芜径直走到柳绿面前,拽起对方的胳膊,将袖子撩到肩颈处。
下一秒,众人就看见露出的一整条胳膊上遍布青紫的戒尺印和掐痕,瞧着像是最近才添的。
沈兰兰惊呼,小何嬷嬷“不忍心”地别开脸。
亲眼看见“罪证”,沈芜无动于衷的表情让沈兰兰自以为又抓住一个把柄,暗戳戳道。
“姐姐,你可真是铁石心肠,瞧瞧这小丫鬟都被你毒打成这样了,一见你就发抖,你倒是好,不见一丝愧疚之意呢。”
沈芜有些无语,不得不说,沈兰兰是会给她拉仇恨的。
“小何嬷嬷,这戒尺印我怎么瞧着像是你的戒尺呢?”
沈芜陡然将问题抛给小何嬷嬷,后者也不傻,立刻回复。
“回禀大小姐,这戒尺印却是老奴的戒尺没错,当日大小姐惩戒柳绿时没有趁手的工具,见老奴怀中揣着戒尺,便夺过戒尺用以打骂。”
“哦~原来我是这样拿到戒尺的啊。”
沈芜语调上扬。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小何嬷嬷你将戒尺拿出来和印子比对一番了。”
“啥?”
小何嬷嬷语气怪异。
“怎么,小何嬷嬷有异议?”
“老奴不敢,只是这戒尺早就被大小姐您拿走了。”
小何嬷嬷讪讪一笑。
“嬷嬷可真是说笑,这戒尺本就是你带来的,我怎么敢私自据为己有,想来是嬷嬷忘性大,记错了。”
“绿沅,你去飞芜院走一趟,将戒尺拿来。”
绿沅听见自家小姐吩咐,马不停蹄往飞芜院赶。
小何嬷嬷想拦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绿沅离开,表情有些慌乱。
她哪能猜到沈芜居然这么较真,非要拿戒尺过来比对,柳绿胳膊上的伤痕究竟是不是戒尺造成的,她还能不知道吗。
小何嬷嬷也害怕,转而又一想,她是二小姐的人,二小姐又是夫人最宠爱的女儿,就算沈芜发现了又如何,只要二小姐替她说情,难保夫人不会心生恻隐,心底那股恐慌愣是被她压了下去。
柳绿此刻也有些慌张,不露声色朝小何嬷嬷望去,后者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两人的眼神交流自然被注视着她们的沈芜看在眼里。
约莫两刻钟,绿沅一路跑着回来了,气喘吁吁地将手里的戒尺交给沈芜,后者无声启唇:‘辛苦了。’
沈芜拿着戒尺往柳绿走去,将戒尺贴在后者胳膊上比对。
戒尺长而窄,而胳膊上的戒尺印短而宽,很明显并不吻合,结果已经出来了。
“柳绿,你确定我是用这把戒尺惩戒你?这箱比对下来,和你胳膊上的戒尺印可并不贴合。”
“小何嬷嬷,你说呢?”
沈芜把玩着戒尺,饶有深意问道。
柳绿慌了神,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也许是时日久了,这印子自然就扩散了?”
“对,就是这样!”
小何嬷嬷自以为想到了好借口,心里也有了底气。
“荒缪!小何嬷嬷,你是把母亲当猴耍吗?”
沈芜怒而呵斥。
“柳绿的伤痕明显是新伤,怎会扩散得如此之快,退一步讲,就算是时日久的伤痕,也只会结痂,变得更加红紫发黑,而非这样向四周猛烈扩散,依我看,这更像是人为画上去的。”
“柳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母亲宽厚仁善,若你说出真相,我定会求母亲从轻处置。”
柳绿似有动摇,心里飞快计算利弊,正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不小心对上沈兰兰那吃人般的阴狠神色,浑身毛骨悚然哆嗦着低下头。
沈芜见状暗自摇头,她本想用软刀子逼柳绿说出真相,从她口中得出真相比由她来揭发更有说服力,也好省去接下来的步骤,毕竟永平侯夫人对她本就存在偏见。
可对方放弃了这个机会,既然如此,也就别怪她了。
而小何嬷嬷额角冷汗直滴,明明屋内烧着上好的银丝炭,热气逼人,她却感受到刺骨的寒意,情急忙慌之下猛然抬头看向沈兰兰,似是再说,二小姐,你可要救老奴啊。
沈兰兰面色一黑,手心的帕子被狠狠揉皱,眼底的骂骂咧咧都快溢出来了,一个两个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刘全海是,何文秀更是。
可心底再怎么发怒,还是要想办法反驳沈芜。
沈兰兰紧咬下唇,眼珠子咕噜一转,随即夹着嗓子兀自开口。
“姐姐,这戒尺是你的贴身丫鬟拿来的,究竟是不是小何嬷嬷那把恐怕也只有你们主仆二人知晓,倘若绿沅随意拿来一把戒尺充作证据,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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