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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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苦衷

  云涧虽不擅世故,可这下再怎么迟钝也听明白了。

  她忙说:“我并非有意与你客套,只是最近在修习规矩,满脑子都是这些话,嘴皮子一秃噜便全都出来了。”

  讨好的意味甚浓。

  “学规矩便没时间来了吗?”郁兰生的声音有些闷。

  “嗯,家中……说我年纪不小了,不能似从前那样总往外跑。”

  因为说谎,云涧不敢看向郁兰生。

  “那每月初五呢?从前你都会固定来祈福。”

  云涧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的更低。

  良久,屋内安静得可怕。

  郁兰生静静凝望着低头不语的云涧。

  她是一年多前出现在陆元寺的。

  虽是一身罗衣,面黄肌瘦的模样却似从来不曾吃饱过。

  京中一向流行身轻如燕,女子最好薄薄一片,腰间多长一寸都似天塌了。

  为了瘦,许多官家女子数着米粒儿吃饭。

  本以为云涧也是如此,却在一日午后,日头正烈,他瞧见她挑着两桶水急匆匆地往寺里后门附近最偏僻的一处房内跑。

  满满两桶水,哪怕是阿清也只能勉强走稳。一个弱女子,竟能挑着跑而不曾将水洒落。

  郁兰生好奇极了,跟在她身后来到房门口。

  “小姐,老夫才疏学浅,于令尊的病确实无能为力,小姐还是另请高明。”

  郁兰生听见屋内一老朽正在给病榻上的女人判下死刑。

  紧接着,他看见一位背着药箱的大夫匆忙推门而出。

  郁兰生顺势走进屋内。

  本以为会因此号啕大哭的女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床榻上的人,眼里虽含着泪,目光却坚毅非常。

  郁兰生永远无法忘记那双含泪的眼,明明绷紧的背脊透露出女孩儿随时会走向崩溃,可那双眼却让他莫名觉得她绝不会就此放弃。

  他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可鬼使神差的,他问出了那句他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说的话。

  “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而此时,那双眼的主人不知对他瞒下了什么,竟连看他都不敢看一眼。

  他不是一个喜欢逼迫旁人的人,若云涧不愿说,他就不问。

  就像云涧也从未问过他的身份。

  可心中不免有些落寞。

  郁兰生端起茶杯,透着凉意的茶水难喝得紧。

  又苦又涩的,惹得他不禁皱了眉。

  “郁公子,虽然有些冒昧,可这不是客套话。以后,还请你帮忙多多照顾我娘亲。非我所愿,可以后何时还能再来寺里我也不太清楚。”

  虽尚未正式入宫门,可若不是今日这般情况,她怕是以后都鲜有机会来寺里探望娘亲了。

  “好。”

  她听见男人的回答。

  云涧再次去吴氏的房内看了一眼,她还未睡醒。

  “吴婶最近身体情况还算不错,只是夜晚总有咳嗽影响了她的睡眠质量。你来的不巧,午膳过后吴婶刚刚睡着。”

  郁兰生向云涧招招手让她出来。

  “你再等会儿,按照平常吴婶的睡眠习惯,约莫三刻钟她便能睡醒了。”

  云涧闻言,诧异地看了郁兰生一眼。

  这是连她都估摸不出来的东西。

  “瞧你!我和婶婶算是邻居,我想我的作息吴婶肯定也很清楚。”

  云涧随着郁兰生走到院内的一棵梅花树下站定。

  凌冽的寒风中,红梅开得正盛。

  许是近日心境不稳,云涧竟生了几分从前从未有过的多愁善感之意。

  她抬头仰望着浓烈美丽的梅花,轻声道:

  “这天寒地冻的日子,竟还有花能热烈开放,瞧瞧,竟是比人更努力些。”

  郁兰生倒不这样想,他笑着向前,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朵红梅。

  “谁又规定花朵只能在春日绽放。或许梅花就只是更喜欢寒冷,在冬日里才能如鱼得水。”

  这倒是云涧从未想过的角度,一下就将她那点儿刚冒出头的伤感憋了回去。

  “认识你也挺长一段时间,竟不知你这么会说话。”云涧终于笑了出来。

  她向前一步凑近郁兰生,方才被莫名伤感消磨掉的好奇心这会儿突然再次冒出了头。

  她踮起脚尖,努力看向男人的眼睛。

  “怎么了?”

  女子身上说不出是什么香味强势地钻进郁兰生的鼻腔内。

  纵然努力强装镇定,他还是步伐混乱地退后了两步。

  太近了,竟让他有种被灼烧的错觉。

  “我算是你的朋友吗?”云涧轻声问,语气里若隐若现的透着一丝委屈。

  这委屈落在郁兰生的耳朵里让他感到有些困惑。

  “当然。”

  “可朋友之间连面都不能见一下吗?”云涧指了指自己的脸。

  若说她从未好奇过郁兰生面具下的那张脸那肯定是骗人。

  只是她向来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所以强忍着未曾将好奇问出口。

  可今日,或许是她的情绪波动过大,又或许只是鬼上身了,云涧有些不想忍了。

  此时此刻,她就想知道面具后的那双眼睛是不是前几日她朝夕相处之人的那双眼睛。

  郁兰生瞬间沉默,他的手不自觉的落在面具上,指尖用力,透出不正常的红色。

  “自然不是。”

  良久,他终于开口。

  “可是对不起,我有自己的苦衷。”

  郁兰生不知如何说。

  他要怎么告诉云涧,戴上的面具并不是想要隐瞒自己的身份,而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呢?

  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那不是他的。

  又或者说,那张脸是他的,只是,一个仅仅只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其余都一无所知的人,自然也会觉得自己的脸陌生。

  面具后的郁兰生苦笑一下。

  他不是没有寻找过自己的身份,可是哪怕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阿清和一直帮他调养身体的孙大夫都不知道他是谁。

  他便更是无从找起。

  “苦衷?”

  云涧讷讷地重复了一遍。

  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就如她。

  方才陡然升起的情绪仿佛被泼了一大桶冰水,落回平日的静。

  甚至更冷。

  “如果是这样,那我对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抱歉。”

  云涧羞愧地说。

  理智回笼,她迅速拉开同郁兰生过近的距离。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不用告诉娘亲我今日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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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宫门,我的夫君有两幅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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