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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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仙桌中央的掐丝珐琅火锅咕嘟作响，羊肉片在乳白汤底里翻卷，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许云阶眉间的倦色。
许月蘅蹬着小短腿去够糖醋小排，顾姨娘忙用银勺舀了块放进她的碗里，翡翠耳坠在烛火中晃出一道碧影。
“父亲尝尝这道蟹粉豆腐。”许烟薇将青瓷盏推到主位前，葱白指尖被热气熏得泛红。“厨房新来的淮扬厨子，说是按江南风味做的羹汤。”
许云阶舀了半勺，瞧见许清瑶正低头搅着碗里的杏仁茶。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襦裙，发间别着去年上元节赢来的琉璃珠花，倒比平日更清丽了几分。
“清瑶，你近日字练得如何？”许云阶慈爱地开口，“前几日我听说，你为你母亲抄的《心经》很是工整。”
许清瑶还未开口，伺候在旁的韩姨娘就赶紧笑着道：“她如今可用功了！老爷有空时，可亲自看看她写的字，真是不比哥儿们差呢。”
宋氏瞥她一眼，难得和善：“到底是你教得好，且不说字，清瑶如今的绣活儿，怕是比京华阁的绣娘还强些。”
许清瑶浅笑着垂眸，心里头是高兴的。
父亲鲜少夸赞他们这些做儿女的，今日她被夸了，自然面上有光。
“对了，今日我有桩喜事要宣布。”许云阶搁下缠枝莲纹碗，玉扳指磕在桌沿铮然有声。
桌上的众人都停下碗筷看向他，一旁伺候的韩姨娘与顾姨娘也停了下来，不知家中发生了什么喜事。
“清瑶的婚事定了，扬州周家，半月后纳征。”
许云阶的话一出口，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许烟薇惊诧地张了张嘴，但看母亲的样子，应是早就知道此事了。
苏玉容垂眸，眼观鼻鼻观心，知道此时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问。
韩姨娘头一个开了口：“老爷，这……这大姑娘与二姑娘的婚事都没定，怎么能让清瑶先许配人家呢？”
她心知肚明这门婚事绝不会是什么好人家，否则按照规矩，怎么轮也轮不着许府的一个庶女先出嫁！
“啪嗒”一声，许清瑶手里的芝麻酥掉进汤碗，溅起的汁水沾湿了她的衣袖。
她怔怔望着汤面上浮起的油花，忽然觉得这天气凉得像三九天的冰凌。
“周家……”许烟薇看了一眼三妹，迟疑道：“咱们府上似乎没怎么和这个周家打过交道？”
“是扬州盐商周汝成。”许云阶用帕子拭了拭唇角，玉扳指在烛光下泛着血色的光。“这回清瑶嫁过去，虽是续弦，但周老爷不过而立之年，房里也清静。”
韩姨娘手一松，原本捧着的瓷碗滚落在地：“盐商？老爷，咱们许家什么时候沦落到要跟商户结亲了？清瑶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韩姨娘！”宋氏厉声喝止，“婚姻大事岂有你说话的份儿？周家虽非官宦，但在江南也是数一数二的望族。”
“可……可是……”韩姨娘抖着嘴皮子，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的女儿辩驳。
她只是个不那么受宠的姨娘，岂敢在主母面前放肆？
宋氏瞥她一眼，转头看向呆坐的许清瑶，语气缓和了三分：“清瑶，周老爷特意托人给咱们许府捎了话，说是最敬重书香门第的小姐。你嫁进去，定然不会受委屈。”
许清瑶指尖掐进掌心，只觉得浑身都在发颤，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韩姨娘见状，实在心疼女儿，连忙又道：“还请老爷与夫人三思，虽说周家是个望族，但到底是经商的……”
“鹤轩今年也十二岁了。”许云阶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明日起，就让他跟着王先生学一些庶务吧。”
韩姨娘一呆，后面半句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许清瑶抬头，望着小娘惨白的脸，恍惚想起从前小娘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说，希望她能嫁得好，如此才能为弟弟铺路。
屋内沉默了片刻，唯有许月蘅稚声稚气地指着许清瑶笑了起来：“三姐姐要穿红衣裳当新娘子了吗？好耶好耶！”
顾姨娘一惊，慌忙捂住她的嘴，石榴裙扫落一地杏仁。
许令纭心里头有些难受，正要开口，却被许烟薇不动声色地按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这个二妹最是心善，可眼前这门婚事透着蹊跷，绝非她们二人能够随意置喙的。
“清瑶。”许云阶叩了叩桌案，“明日绣坊会送嫁衣样子来，你自己挑个合心意的。周家还送来了十二匹软烟罗，给你裁几身新衣。”
许清瑶喉头动了动，琉璃珠花在鬓边簌簌作响。
她最后看了一眼小娘，却见她别过头去，躲开了自己的目光。
“女儿……但凭父亲母亲做主。”许清瑶起身行礼，月白襦裙摆扫过满地狼藉。
许云阶示意她起身：“明日让账房支二百两银子，给你打套赤金头面。”
他顿了顿，看向韩姨娘，又道：“你亲自去库房挑两匹妆花缎，自己也该裁两身新衣裳了。”
宋氏望着廊下的海棠，也笑了笑道：“周家送来的龙井不错，给韩姨娘屋里送半斤去吧。”
韩姨娘福身谢了恩，不敢再看自己女儿的脸色。
用完膳，许清瑶扶着门框跨出花厅，檐角铜铃恰被夜风惊动。
“姑娘仔细台阶。”檀蕊提着灯笼要搀，却被她轻轻拂开。
月洞门外几株玉兰开得正好，正是许烟薇最爱的花。
她突然想起去岁端午，许烟薇以许府嫡长女的身份赴宫宴，发间珠翠映得满堂生辉。可那本不该属于她，她根本就不是许府的嫡长女！
如今，她许烟薇倒是过得风生水起，而她一个正经的庶女却要嫁给低贱的盐商做续弦，凭什么？
回廊转角处传来许烟薇与许令纭的说笑声，一声声仿佛敲打在许清瑶的心上。
说着是亲姐妹，可事实上，今日父亲说要把她嫁给盐商，她的两位“好姐姐”谁都没有为她说话。
“姑娘，你怎么了？”檀蕊看着停下脚步的主子，有些担心。
许清瑶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半月后纳征？
不，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倒要看看，若是许烟薇的身世东窗事发，她的脸上会不会还是这么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撒花~~~下一章就上架啦！今日三更，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这个故事，让我们一起跟着许烟薇经历重生这一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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