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雪心
6.33
宋若棠柳眉微蹙，满是忧虑之色，裴叔打量了她的脸色一眼，倒是没看出什么来，便恭敬道:“老爷这咳疾确实是旧疾了，不过老爷公事繁忙，近日忘了吃药，这才有些严重，府内已经常备了药，老奴这就叫人去煎。”
宋若棠点点头，“原是如此，多谢裴叔相告。”
裴叔摆了摆手，待他出去后，宋若棠便进了里间，找了几件厚衣换上，她刚到府上，没有大氅，只能拿昨夜的雪色狐裘披上。
小喜一脸高兴的跨进里屋，见宋若棠这副打扮，又有些疑惑，“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准备出门，小喜你有何事？”宋若棠一边整理大氅，一边问她。
小喜这才笑道:“夫人，院子里来了好些人，带了许多东西，说是老爷吩咐的，夫人去瞧瞧吧？”
宋若棠眉头微动，由小喜带着出去了，刚到廊下，便见一群下人抬着箱子进来，一个年纪大些的嬷嬷恭敬的朝她行了礼，“夫人，老爷出门时吩咐奴婢们给夫人送些日常物件，还请夫人过目。”
宋若棠放眼看过去，不消近看便知箱子里的东西都是顶好的，看来昨夜那一番话到底还是有些用处。
不过如今更要紧的却不是在这里看这些物件，宋若棠拢了拢大氅领口，以防冷风灌入，只轻轻点了点头，眉目温和的对老嬷嬷道了谢，“有劳嬷嬷亲自来送。”
说罢便示意身后的小喜拿银钱打点，小喜心领神会的上前将些碎银交到老嬷嬷手上，老嬷嬷赶忙推辞，宋若棠却笑，“嬷嬷收着吧，这大雪天的送东西过来，只当拿它买些酒吃，暖暖身子。”
老嬷嬷见状也不再推辞，但见宋若棠大氅在身，又关切道:“夫人这是要出门?”
“昨夜老爷咳得厉害，听闻青山寺方丈医术了得，我便想着去碰碰运气。”宋若棠不卑不亢的说。
老嬷嬷叹了口气，“老爷这病确实有些年头了，但公务繁忙，也没时间好好治，夫人真是有心了。”
宋若棠笑了笑，见天色不早，便遣散了下人，自己带着小喜去了青山寺。
马车缓缓停在青山寺脚下，小喜掀开车帘下车，迎面扑来一股寒气，让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这才朝车内伸出手。
宋若棠搭着小喜的手下了车，抬头看向青山寺覆满白雪的三千八百阶台阶，眸色微冷。
她已经是第二次到这里了，不过与上次不同，这一次专门有扫雪的僧人上前询问，见她衣着不菲，也很殷切的带了路。
本来小喜是准备让宋若棠入轿让人抬上去的，但被她制止了，“我先前听说走过三千八百阶台阶的信徒更容易得到佛祖眷顾，如今我到这里，自然是诚心求药，又怎能劳人抬我上寺庙?”
宋若棠说着，缓缓踏上满是白雪的台阶，方才殷勤的僧人此时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在她面前扫开她脚下积雪，以防止她踩滑跌倒。
宋若棠目光坚定的看着台阶之上，笼罩着雾气的山寺檐角，并不理会一旁扫雪僧人有些怨憎的目光。
等宋若棠走完台阶时，发丝上已经结了霜花，有些凌乱的贴在耳后，脸颊也被山风吹得有些苍白，只有那点红唇微启，轻喘着气，看着格外惹人爱怜。
小喜也有些累了，但还是坚持扶着宋若棠，两人一起进了寺中，找到老方丈，求他开副方子。
但他的药又岂是这么好求的，听了宋若棠的描述，老方丈摸了摸花白胡须，叹了口气，“此症倒是有解，但那味药引我这里暂时没有，可我一时也走不开……”
方丈语气有些纠结，“不如夫人改日……”
宋若棠摇了摇头，“方丈所说的药引在哪里可采?我去取。”
“这芳草倒是不远，后山就有，但那里地势陡峭，还是改日我叫些年轻小僧去取吧。”方丈见宋若棠一介弱女子，也不为难她。
宋若棠却道:“无妨，我姑且一试，也想早日助我夫君脱离病痛。”
老方丈见劝不动，也不再多说，只点了点头，安排人引宋若棠去后山采药。
小喜有些担心，拉了拉宋若棠的衣角，“夫人，这山上全是雪，也不知道有没有药引，不如还是先回去……”
“都已经到此处了哪里有再回去的道理，去看看吧。”宋若棠抬头看了看寺庙后的皑皑白雪，语气有些平静。
方才方丈已经告诉她了，那味药引只在这大寒天里有，覆蓋在白雪之下，取到了不能耽搁，须在一日内便入药，否则药效流失，便也没什么用了。
小和尚带她们到后山后便和她们一起找了起来，几人拿着铁锹翻着地上的雪，仔细检查有没有方丈所说的雪心草。
但几人翻遍了那一片地也没找到，小喜累得拿手捶了捶腰，走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宋若棠也累得喘气，但她没停，只是抬头环视了一圈四周的景色。
老方丈说过这里最容易长雪心草，但她们翻遍了也没找到，这几日雪这样大，地面应当是不会长什么东西出来了，不过……
她看向挨近悬崖的几个石头缝隙，那里虽然被雪堆满了，但里面应当是没有雪的，也会相对暖和些。
宋若棠小心翼翼的走到石头旁，这里地势不平，有些向悬崖倾倒的趋势，她小心的靠过去，用铁锹将石缝的雪扒开。
两颗雪色的沾着晶莹水珠的草芽从石缝中冒出，宋若棠有些惊喜，将两株雪心草挖出后正想往回走，一脚踩在软绵的雪上却踩了个空，陡然的失重感让她生出一丝慌乱，手上紧握着雪心草就摔倒在地。
她这边的动静引得小喜大喊一声，宋若棠感觉身体缓缓向悬崖那边滑去，身上衣物被雪水浸湿，阴冷感侵袭，让她手脚发冷。
眼见着就快滑到悬崖边上，宋若棠也顾不得雪厚不厚，用力将手上铁锹往地上一嵌，金属磕碰到石块的声音响起，她也终于稳住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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