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忍耐
69.7
病房里,孟若朝在睡梦中闻到淡淡的松木香。
她在追逐松木香的时候,看到了颜秋白站在她面前,红着眼问她为什么忘了自己。
她什么话都解释不出来,只能徒劳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然而他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对她太失望了。
随后杜溪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揽住颜秋白的胳膊,得意地看过来。
“不属于你的东西,就不要强占!”
……
消毒水的气味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色时,孟若朝在陪床上猛然惊醒。
她发现自己的左手正死死攥着裴江暮的病号服下摆,布料上还有她睡梦中攥出的皱褶。
男人静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睫毛在晨光里像两片湿透的鸦羽,投下的阴影里藏着未眠的血丝。
“你没睡?”
她慌忙松开手。
裴江暮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脖子,看过来的目光有几分疑惑和好奇。
“半夜姐姐做了噩梦,我过来查看,姐姐就攥住了我的衣服。”
“姐姐看上去很害怕,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他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孟若朝突然想起昨夜他仰头吞药时,喉管在苍白皮肤下滚动的弧度。
有种莫名的性感。
她耳尖一热,急忙转开视线去找自己的手机。
“不记得了。”
她确实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梦里有颜秋白和杜溪溪。
总归是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见她回避自己的问题,裴江暮眼中翻涌过转瞬即逝的暗色。
不过他很快换上无害的表情。
“护士刚刚来,说我可以出院了。”
可以出院了?
她伸手虚点了点裴江暮的颈侧,那里红疹依然清晰可见。
“真的不用再观察两天?”
男人背过身去,解开病号服的纽扣。
“医生说按时涂药膏就可以了,要是一周后仍旧没有好转,再来。”
孟若朝见他脱起了衣服,才意识到他是要换衣服,立马站起来。
“好,那我先出去等你。”
说完,立马走出病房,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洗了一把脸,顺带整理了下头发。
这男人,怎么现在衣服说脱就脱,都不给她反应时间的?
等她重新出来时,裴江暮已经收拾好了,还穿着她找给他的那件略显小的短袖。
下面是一条运动短裤,也是她昨天找给他的。
明明男大感爆棚,可这样靠在走廊上,低着头,腰背绷出青竹般的弧线的样子,整个人充满了破碎感。
走来走去的医护人员和病人,都在悄悄打量着他。
这一次,她率先朝他走过去,轻声道:“走吧。”
见她来到身边,裴江暮立马露出一个笑。
瞬间就驱散了方才弥漫周身的破碎感。
两人去了楼下出院结账的地方。
报上住院信息后,收费员飞快抬头看了一眼裴江暮,又低头去敲击键盘。
孟若朝则瞥见裴江暮手机上一闪而过的余额。
六百三十二块钱。
而医药费,不算她昨天预交的钱,还得再补七百二。
她抢先递出付款码的动作太急,几乎撞进了裴江暮的怀中。
男人明白她的意思。
窘迫之下,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喉结滚动时带起颈侧疹子的轻微颤动。
浑身僵得一动也不敢动。
只有声音是轻轻的,“等画廊结……”
这个话昨天已经说过了,孟若朝及时打断,“知道了。”
走出医院,孟若朝说饿了,要去马路对面的早餐店吃早餐。
过斑马线的时候,裴江暮走在了她身侧。
她不经意地侧头,注意到他手背针孔周围的皮肤泛着诡异的紫红色瘀青,像雪地里碾碎的浆果。
“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拇指无意识摩挲过那片淤青。
这个动作让两人同时僵住——她碰到他皮肤的触感太过熟悉,仿佛曾经无数次这样检查他的伤势。
裴江暮的脉搏在她的触碰下突然加速,睫毛剧烈颤抖着垂下,在鼻梁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孟若朝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孟浪,竟然当街抓住一个男人的手。
不过就才认识一天,帮了一点小忙而已,就直接对人家动手动脚了。
这跟那些急色的家伙有什么区别?
她若是说,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支配的,还能在裴江暮那挽回一点形象吗?
她发誓,她真的没有一点要占便宜的意思。
好在裴江暮似乎也并不在意,而是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两人并肩走过马路。
一直走进早餐店,他带着笑意询问她想吃什么的时候,她才如梦初醒,赶紧松开手解释。
“抱歉,我只是看你这淤青……”
裴江暮摇摇头,“偶尔瘀青会这样的,没事,不疼,过段时间就消散了。”
说完,又问她要吃什么,然后要了跟她一样的早餐。
他表现得很是自然,但不知道是不是孟若朝的错觉。
她总觉得裴江暮坐在这略显简陋的街边早餐店里,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店里人还不多,他们要的东西很快被端了过来。
豆浆蒸腾的热气里,裴江暮用带着瘀青的手剥茶叶蛋。
蛋壳裂开时发出轻响,褐色汁水顺着他腕骨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地继续动作。
直到孟若朝突然抽了张纸巾按在他手腕。
纸巾瞬间被染透成深褐色。
她似乎有些难以忍受他身上有伤或者脏呢。
“我来吧。”
她想接过装茶叶蛋的盘子。
裴江暮却阻止了她的动作,“就让我为姐姐服务一下吧。”
“手不疼吗?”
她又指了指手背的淤青。
他倏地蜷起手指,眉峰终于有了极细微的蹙起:“不要紧。”
油条在竹筐里堆成金色小山,邻桌孩子的哭闹声尖锐地刺过来。
孟若朝盯着他缩回阴影里的手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对疼痛的阈值高得可怕。
昨夜过敏到休克也没有一声惊呼。
针孔淤紫不皱眉。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每个提起来都可以面不改色。
身体那么不舒服,却总不忘对着她笑。
“你总是…”她舀着放得温热的豆浆,勺柄在碗沿磕出轻响,“这么能忍耐吗?”
不仅是疼,还有如今糟糕的一切。
从他周身气质,和那支腕表情况来看,只要跟家里低低头,就能改变现状的吧。
是不是说明,他家里让他更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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