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只是这人分明伤了肩,为何到头来会叫人失忆呢?
7.69
“崔姑娘,”裴照临抬眸,冷冷地看着她,“是这样吗?”
崔锦棠笑颜如花,脸都没红一下:“昨夜我与这位老妪相谈胜欢。”
裴照临觉得刻意:“相谈胜欢?”
“是呀,”崔锦棠慢悠悠道,“她是如何好言相劝的,我就是如何相谈的。这可不就是欢吗?”
裴照临沉默。
他不蠢,也想明白了今日崔锦棠闹得到底是哪一出了。
“将你们昨夜相谈的每一句话,都如实说来。”
崔锦棠给他也倒了杯茶,裴照临微微颔首,并未接过。
可张奶娘看到这一幕慌了,慌不择路地就开口,隐隐带了些威胁。
“大公子!老奴可是罗姑娘的亲奶娘!若是罗姑娘知晓了这一切……”
裴照临冷面如常:“她的身边,不留手脚不干净之人。”
张奶娘颓唐地跌坐下去,面色苍白地抖着唇如实说了。
当说到那句“没脸没皮在裴府住了三年还不嫌够?乡下来的女子就是不知廉耻!”时,三姑娘炸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议论我锦姐姐?”
说罢,就要抄家伙。
裴照临皱着眉将人给拦了下来。
张奶娘哆嗦着连连磕头:“老奴心疼罗姑娘,这才一时嘴快,可全是无心之举啊!老奴绝没有入秋水院偷盗崔姑娘的东西啊!”
被阻拦的三姑娘极其不快:“阿兄!”
然后被裴照临瞧了一眼。
老实了。
裴照临平静地看向崔锦棠:“虽然盗窃之事与张奶娘无关,但言语冲撞以下犯上是真。不如责罚十棍,以儆效尤。如何?”
闻言,张奶娘吓得立即昏了过去。
十棍?!天杀的,那棍子可是带倒刺的,一棍子下去就皮开肉绽的!
崔锦棠兴致缺缺,道:“可以。不过,要我的人来执刑。”
“好。”
崔锦棠招来萤兰:“去把竹二给我喊来。”
萤兰这会儿跑得比谁都快,幸灾乐祸都快写脸上了。
早已等候在外的竹二,拿着根有人小腿粗的倒刺棍,大刀阔斧地便闯了进来。
不一会儿,院中便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喊叫求饶声。
三姑娘便站在门槛处,得意地哼了好几声。
这个老巫婆,再敢说她们锦姐姐一句坏话试试!
裴照临自许过目不忘,记忆力惊人。
但他总觉着好似见过这叫“竹二”的侍从。
单是从那身段、武力来看,便可知这是个练家子。
一个练家子,可为何会给崔锦棠做个马夫?
思绪太深,以至于都没听清崔锦棠的那句:“看来今日这偷盗钗子的人是寻不回来了,不如裴大人今日得空,陪我去趟裴家铺子?”
当裴照临反应过来应下了什么后,喝茶的动作一顿。
可说出的话又不好反悔。
带了些恼意,放茶盏时没注意,磕着放糕点的盘子,便是刺耳的一声响。
不小心掀翻的盘子,让精致的糕点从盘中掉落,扑簌簌地碎在了崔锦棠的身上。
崔锦棠被弄了一身的粉末,蹙眉,习惯性地啧了一声。
见状,萤兰拿着帕子就要上前。
可眼前忽得一晃,比所有人动作还要快的,是裴照临。
他习惯性地连忙放轻了手脚,弯下身,用指腹把她裙上的糕点拂掉。
无意间勾上了她的手指。
她的手软软的,与他的掌心一触即离,痒痒的。
裴照临喉头滚了滚,平淡无波的眸中带着明晃晃的不知所措,便这么抬头迷茫地看着她。
崔锦棠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他这会儿突然对着自己发愣,是几个意思。
可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心口也有些痒痒的?
“啊——”
在一声惨叫后,张奶娘彻底疼昏过去。
也让裴照临回过神来,他有些尴尬地起身,别扭地拍了几下桌子。
试图以此来告诉崔锦棠,他刚才放轻手脚并不是因为关心。
只是这会儿,无人在意他的小动作。
室内开始弥漫起沉默。
拿着倒刺棍,乐呵呵地就要来邀功的竹二,还没进门,就被三姑娘一手捂脸推了出去。
崔锦棠垂下眸子,再抬眸,眼里已经雾气。
“既然裴大人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我自己去就好。”
她说着,缓缓起身冲裴照临欠身,雾蒙蒙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声音更是软得不像话。
“今日,多谢裴大人为小女做主。”
说罢,低头飞速抹了下眼角的泪珠,便着急忙慌地便要离开。
裴照临看着她仓促离开的身影,心里莫名的堵着一口气,很不痛快。
即便理智告诉他,今日之事,她自导自演的成分巨多。
他还是——
“崔姑娘!”
当那双雾蒙蒙的眸子再度看向他时,他方才还觉得难言的话语都变得轻快了不少。
“我愿意的。”
见她怔愣。
裴照临又重复了一遍,不自觉提高了音量:“崔姑娘,我愿意的。”
言罢,就见眼前人垂首轻笑,发间的步摇微晃如蝶栖。
崔锦棠转身跨出门槛,笑得愈发灵动狡黠。
裴照临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装可怜这一招,吃得比谁都准。
蹲在墙角的三姑娘吃吃笑,唯独拿着倒刺棍的竹二一人不开心。
竹二:……哼!
——
柳衣巷。
罗湘脚步很轻,裙角纹丝不动,一步一步走的,总觉着无端有种雍容大气的感觉。
她容貌秀丽,自小被罗氏依照贵女教养,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服侍的侍女小心翼翼的劝慰:“许是张奶娘在路上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姑娘不必忧心。”
罗湘不言语。
她自是知晓昨夜张奶娘在秋水院,替她给崔锦棠下绊子的事。
今日一早更是被裴府人带走,拿什么上街去买香梅糕的借口更别提有多拙劣了。
罗湘倒是不在意张奶娘的死活,她在意的是,在她和崔锦棠之间,裴照临会帮谁。
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
罗湘还未走近,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还有如一团烂泥,奄奄一息的张奶娘。
罗湘的脸都白了,却还撑着场面,斥问:“你是何人,胆敢擅闯裴宅?”
竹二笑嘻嘻地用袖子擦了擦手上的血,道:“我是何人,你不必知晓。只需知道,我们小姐姓崔。”
“她说了,她很感激罗姑娘在危难之际救了裴大人。只是这人分明伤了肩,为何到头来会叫人失忆呢?”
罗湘心头突突一跳,强装镇定:“我不知。崔姑娘若疑心我,大可以去问军营的大夫。”
竹二嫌恶地踢了脚张奶娘,啧啧两声:“我们小姐说了,这老东西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
“她,手段狠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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