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需要一个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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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沈昭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全是那本《九章算术》和那块墨锭。
陆连璋,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梦境中他与弟弟们作对,现实中他扣押临霄却又藏着她的旧物,还有今日他在马车上的反常之举,在牢中的暗自维护……
所有的这些矛盾行为交织在一起,让沈昭月完全看不透这个算是认识却压根不熟悉的男人。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陆连璋身上一定有秘密!
翌日一早,沈昭月刚起床洗漱完,院门外就传来了开锁的声响。
她知道来人是谁,整了整裙衫便大大方方地推开了门。
果然,陆连璋已负手站在了院中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下。
“醒了?”陆连璋闻声回头,指了指一旁的石桌道,“先用早膳吧。”
石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多层食盒,热气腾腾的香气隐隐透出。
沈昭月瞥了一眼,点着头在心里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和小菜,还有一碗熬得糯软的鸡丝粥,竟都是她从前喜欢的口味。
沈昭月心思一沉,下意识又看了陆连璋一眼。
这人可真本事,连这个都查到了?或者……是记得?
她不动声色地拿起勺子,小口吃了起来,点心和热粥的味道竟也十分合口。
陆连璋就站在一旁看着,并不说话,直到她吃得差不多了,才缓缓说道:“一会儿吃完了,随我进宫一趟。”
沈昭月搁下碗筷的动作一顿,抬眼问:“进宫做什么?”
“你昨晚在刑部大牢妙手回春的事被太医署的人知道了。”陆连璋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院使大人对你很感兴趣,巧的是昨晚宫中有一位贵人宿疾发作,症状与那钱老三颇有相似之处,太医院诸位国手一时有些无措,院使便想请你去看看。”
沈昭月愣了愣:“刑部的消息传得这么快吗?”
而且,请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去给宫里的贵人看病?怎么听都不太合常理吧。
但是很快,沈昭月便意识到,这肯定又是陆连璋的手笔。
“陆大人,我只是略通些偏门左道,如何能入太医署的眼?更遑论为宫中贵人诊治了?这中间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沈昭月本能地推拒。
但陆连璋却打断她,眸色深沉道:“你看好了钱老三,这是事实。院使大人求才若渴,不拘一格,这就是机会。况且……”
他说着顿了顿,目光自沈昭月脸上掠过,“你过去到底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和以后是谁。”
短短一句话,瞬间击中了沈昭月心中的顾虑。
是啊,她如今算什么?
沈家远房来历不明的故旧?还是死而复生的幽魂?
这样的她,别说是阻止弟弟们的悲剧,就连自身都难保,甚至随时可能被当作妖孽或细作给处置了。
当下的她,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
假如她能借此得到太医署的认可,那么“沈昭月”这个名字,或许就将不再代表十年前的那座孤坟了。
“大人……这是在给我铺路?”沈昭月缓缓起身,心中疑惑尚存。
陆连璋收回了凌厉的目光,答非所问道:“本官是在给自己铺路。”
……
半个时辰后,沈昭月跟着陆连璋畅通无阻地入了宫,进了贤妃娘娘的长乐殿。
殿内药香混合着薰香扑面而来,几位太医正在外间低声讨论,面露难色。
见到陆连璋,他们纷纷行礼,目光亦好奇地落在沈昭月身上。
陆连璋向几人颔首示意,然后指着正前方垂落的门帘对沈昭月道:“那是内殿,我不便再进,娘娘正在等你。”
沈昭月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然后义无反顾地跟上了前来引路的宫女。
内殿之中药香更浓烈,贤妃娘娘正眼眶微红地坐在榻边,榻上躺着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
沈昭月先上前恭敬福身,然后自报家门。
贤妃娘娘见状只淡淡地点了点头,疲惫道:“本宫听刘院使提过你,说你昨晚在狱中救下的人,病症和皇儿极为相似。”
沈昭月不敢夸口,谨慎谦卑道:“民女只是侥幸略通一些民间偏方,不敢自夸,不知能否让民女先看看小殿下的情况?”
贤妃娘娘挥了挥手,示意她上前。
沈昭月走到榻边,只见昏睡着的小皇子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唇色也有些发绀。
她立刻凝神,轻轻执起小皇子细弱的手腕,指尖搭上脉门,又俯身侧耳靠近其口鼻,仔细听起了他的呼吸。
但越听,沈昭月的眉头便皱得越紧。
小皇子的面色和病状确实与昨日的钱老三有几分相似,但细查之下,却是截然不同的。
钱老三是持续癫痫,而这小皇子得的,多半是急性重度哮喘。
这两个病虽然都会引发抽搐,但处理的方式和用药却天差地别。
“如何?”贤妃娘娘见沈昭月久久不语,不免着急地问了一声。
“启禀娘娘,小殿下的病和昨夜民女医治的犯人并不相同。”沈昭月实话实说。
“不一样吗?”儿子顽疾缠身已有多年,贤妃娘娘其实本就没有抱什么希望,闻言只淡淡地点头道:“那就辛苦姑娘跑这一趟了,下去拿赏银吧。”
“娘娘,民女还没说完。”沈昭月闻言立刻又道:“小殿下所患并非癫痫,而是哮喘,乃气道痉挛、呼吸不畅所致。”
贤妃娘娘一愣,猛地抬头盯着沈昭月:“给本宫把话说清楚!什么喘?”
可就在这时,外间突然传来内侍清晰的通传声——
“太子殿下遣伴读沈公子,前来探望九皇子。”
沈昭月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转头看向了门口。
宫女缓缓掀起门帘,只见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少年手捧着锦盒,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他身形清瘦,脸色是一种久不见日光的苍白,唇色很淡,眉眼间能看出几分幼时病弱乖巧的影子。
但眼下,他脸上透着一种素净的阴郁感,仿佛周遭的人和事都与他毫无关系。
沈昭月下意识揪紧了衣襟,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十年了……
她死的时候,鹤征才那么小一点点,体弱多病,似风吹一吹就会倒。
可如今,他竟已长成了这般俊朗翩翩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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