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好歹扶一下啊
92.31
自长乐殿出来，沈昭月跟着领路的宫女，心思却还沉浸在见到沈鹤征的激动与酸楚之中。
梦境里，这个自幼体弱却倔强的小弟弟，最终因为设计毒杀皇帝而惨死狱中，甚至死后还背负着叛臣贼子的恶名。
可沈昭月不信。
她无论如何也不信，她亲手带大的小鹤征，骨子里会是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罔顾人伦的疯子。
想当年双亲亡故，小鹤征才五岁，他本就先天不足身子孱弱，变故之后便更是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抱着膝盖，缩在角落，眼睛里盛满了惊惶和不安。
所以比起已经稍有些懂事的沈临霄，沈昭月自然就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这个小弟弟身上。
在沈昭月的记忆里，这个小弟弟是敏感倔强的，却也是至纯至善的。
他看到受伤的小鸟会难过，会偷偷省下自己的点心给巷子口乞讨的跛腿小孩。
他聪慧过人，学东西极快，但从不恃才傲物，反而还会因为自己体弱多病而有些过早的懂事和隐忍。
这样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弑君？
沈昭月思绪远飘，一时之间也没发现领路的宫女已经穿过了宫阙，直往偏僻的宫门方向走去。
就在两人走到一处假山嶙峋的岔路口时，那宫女忽然“哎哟”一声，捂住了腹部，面色瞬间变得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你怎么了？”沈昭月吓了一跳，上前询问。
“姑娘……对、对不住，”宫女声音发颤，几乎站不稳，“奴婢……奴婢忽感腹痛如绞，怕是忍不住了……前方右转直走便是西侧宫门，恕、恕奴婢不能远送了……”
她说完便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朝着另一条小径旁的净房跑去，一转眼就消失在了假山后面。
沈昭月愣在原地，看着那宫女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前面的石子路，心中疑虑顿生。
这宫女的内急未免也太突然了些吧？
皇宫大内，规矩森严，领路的宫女岂会因一时腹痛就如此失仪地将即将领赏的女眷独自撇在半路？
她当即站定，并未贸然前行，而是警惕地环顾四周。
此处多半是御花园一角，景致虽美，却异常安静，除了风吹过草木的沙沙声，几乎听不到人语。
假山层叠，冬木幽深，倒是极易藏人的。
不对劲！
沈昭月当机立断决定不按着那宫女所指的方向走，而是立刻原路返回，另寻他路。
可是她刚一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嗒”一声，像是什么小机关被拨动的声响。
沈昭月眼皮一跳，几近本能地抱住头，迅速蹲在了地上。
只听“嗖”的一声。
一支白羽箭自她发髻上飞过，“笃”的一声直入她正前方的树干，力道猛得羽尾颤抖不止。
沈昭月惊出一身冷汗，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跑到了假山后暂避。
这是谁，光天化日的竟敢在皇宫内苑行凶？
但是不容她细想，脚步声已经从假山另一侧传了过来。
听声音，肯定不止一个人，且是动作迅捷而训练有素的。
对方明显是冲着她来的，若是躲着不动，几乎就是在等死！
沈昭月目光急扫，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不大的水池，池水不算清澈，边上长着一丛枯了大半的芦苇，四周还飘着大片的落叶。
她没有细想，只飞快地脱下外衫，将其揉成一团，又故意露出一边的衣角，然后塞进了假山底部一个不算小的石缝里。
然后，她悄无声息地从旁边绕了出去，直接滑入了水池中，借着池面上层层的枯叶作掩护，只用一根空心的芦杆换气。
刚藏好，两名内侍模样打扮的男子便出现在了假山旁，其中一人直接就看到了石缝中那抹显眼的衣料。
“哼，躲在这里！”那人低喝，又毫不犹豫地拔刀朝着石缝里狠狠刺去。
不承想，长刀竟刺了个空！
那人脸色一变，扯出衣服小声道：“糟糕，人跑了！”
可就在两人心慌不定四下搜索之际，一声冰冷的斥问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你们在做什么？”
两名假内侍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陆连璋不知何时竟站在那里，身着官袍，面色寒霜，目光如利刃般扫过两人手中的刀和那件明显属于女子的外衫，最后落在了那个空空如也的石缝上。
“陆……陆大人？”两人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万万没想到竟会撞上这位煞神！
“拿下，留活口！”
陆连璋利索吩咐，连唇舌都不愿多费一下。
他身后的禁卫得令便冲了上去，不过几招就把两人打翻在地，还一并卸了他俩的下巴，防止他们咬毒自尽。
四周满地狼藉，陆连璋却是看都没看，只负手径直走向了那微微荡漾着余波的水池。
“还不出来，等着喂鱼吗？”他声音听着平稳，可脸上的表情却透着一丝紧绷。
只见池面“哗啦”一声破开，沈昭月狼狈地从池水中站起了身。
她浑身湿透，散乱的发髻上沾满了水草和浮萍，冰冷的池水激得她脸色发白，嘴唇微紫，整个人正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看到陆连璋，她赶紧吐掉芦秆，忍着寒意深吸一口气道：“咳、咳咳咳……多……多谢大人及时相救。”
初冬寒天，她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陆连璋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刚想上前一步把人捞上来，却见沈昭月已经艰难地走到了池边，先向他伸出了手。
“麻烦大人，拉一把。”她湿漉漉的小手被池水泡得泛了白，像极了鲜嫩的藕节。
几乎没有犹豫，陆连璋倾了身，一把握住了她那冰凉彻骨的手腕。
男人的手掌宽大温热，沈昭月只觉一股沉稳的力道传来，轻而易举地就将她从冰冷的池水中拉了上来
紧接着，陆连璋便飞快地松开了手，转身吩咐禁卫妥善地处理后续事宜。
可上了岸的沈昭月却并没有很好受，冷风一吹，那湿透的衣裙便紧贴在了她的肌肤上，寒意刺骨扎心。
她控制不住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整个人昏沉无力，摇摇欲坠。
眼见陆连璋那挺拔却冷漠的背影在眼前不断晃悠着，沈昭月环抱着胳膊，终于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好歹扶一下啊……懂不懂怜香惜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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