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落胎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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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昀的声音穿过长廊,他官袍未换,发丝微乱,显然是匆忙赶来。
此刻脸上还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和愠怒。
他两三步拦住温絮的去路,然而不等他开口,宋璟已经迫不急切地告状起来:
“大哥!你可知道今日嫂嫂做了什么事吗?!”
“方才柳家夫人还在场,她揭穿母亲将她嫁妆作聘礼之事,让柳夫人大为震怒,搅黄了我与柳家的婚事!这还不止,她还伤了母亲,还要把她的所有嫁妆都拿回去!这……这成何体统啊!咱们宋府的颜面都被她丢尽了!”
宋璟越说越来气,睁着鼻孔指责道:“嫂嫂,大哥平日对你还不好吗?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张弛有度,勤劳持家的好主母,可你……”
“说够没有?!”宋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昀一口打断。
平日里向来温和的大哥,忽然大为震怒,一下子把宋璟给吓到。
一时间他不作言语,只有宋昀越发冰冷的声音:“这些事你们没觉得自己有问题吗?还有脸提出来?”
说完便看向杨氏,痛心疾首:“母亲,倘若我侯府缺聘礼,你大可与我商议,怎能不声不响去动用絮儿的嫁妆?此事传出去,丢脸的岂止是你我?那是整个侯府!”
“更何况絮儿这些年把侯府打理得还不够好吗?我不求你们对其感恩,至少不能做出此等无良之事!”
听到儿子的指责,杨氏顿时愣在原地,那双眼睛睁着,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昀儿,你这是在责怪母亲的不是吗?”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啊!!我为了璟哥儿能议亲成功,与柳府做亲家,对你往后的仕途只有好处!对咱们侯府,那更是锦上添花!”
“她嫁入我们宋家,那就是宋家的人,我挪用她的嫁妆,那也只是权宜之计,过后我自会补偿给她!可她呢?她与你闹和离不止,还想着要与侯府一刀两断,全然不把咱们曾经的恩情放在眼里!
昀儿!你可知你说这些,母亲如何痛心?”
宋璟也是站在他母亲旁边,难受不已:“哥!我的亲事都没了!以后还上哪去找柳府这样的好人家结亲?!”
看到他们一家子在这互相指责,温絮的心里已经毫无波澜。
她抬眸看向宋昀,眼底仿佛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侯爷,此事没有追究的意义,我只希望,明日把我的嫁妆,一分不少的归还给我。”
宋昀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心中顿急,连忙表明决心:
“絮儿你放心,你的嫁妆我会亲自盯着,一件都不会给你少,绝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说完又忽然靠近温絮,压低声音问她。
“只是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今日在朝堂上我听人提起了女官的相关事宜,你……是不是想重回中书省?”
温絮往后退离几步,眼底疏离:“侯爷不应该早就知道了吗?甚至早一步在背后打点好了一切,阻止我回去的脚步。如今特意来问我,不觉得可笑吗?”
“絮儿!”宋昀一噎,看着她退避自己的样子,心头涌上莫大的难受。
他放软声音道:“絮儿,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有委屈,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现在朝堂已经不是过去的朝堂。摄政王执政,皇帝年幼掌控不了大权,你先前是有先皇庇护,才仕途无阻!如今你若回去,你一个女子,在外抛头露面,还有卷入朝堂是非,我怎能放心得下?”
这些话,让温絮觉得更加可笑。
“所以你是觉得我当年能入仕途,一切皆因先皇的庇护和怜悯?”
这个时候,温絮才彻底明白,一直以来自己对宋昀的感觉那是错的。
她以为他是最了解自己,最支持自己,最能与自己共鸣的人。
他从不会因为自己的女子身份而看轻自己,总是觉得她聪明,谋智,能胜任侍郎之位,皆因她自己的本事。
所以如今听到这些话,温絮的那颗心,彻彻底底的跌入了谷底。
她一字一句地告诉宋昀:“我不否认当初我的确是因为护送皇书有功,才让先皇陛下对我格外开恩,给了我进宫统考的机会。
可是宋昀,考试的机会是我自己争取来的,考试的卷面也是我自己写的,殿试也是我一言一行为自己争取的名次!先皇若仅仅因为怜悯一个女子,多的是庇护的法子!
我在中书省的一切,那是我自己争取,凭我本事坐上去的!当初你费尽心思,不顾我与哥哥的风险,泄露军报密要,促使我不得不辞官,让我成为你宋府那一隅后宅的女主人!这就是你想要的?”
提起这些,又想起当年他安慰鼓励自己的一言一行,温絮的心像被狠狠揪着,痛楚尖锐又真实。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的厌恶。
而宋昀很明显怔了一下,显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然而不等他追问,温絮的眼神,已经锐利如刀:
“我的前程我自己会走,侯爷要做的便是尽快在和离书上签字画押,我好去官府报备,你我,再不相干。”
“絮儿!”宋昀见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立刻追上去。
“絮儿!我可能说错了话让你误解,明日乃是你的生辰,我答应了你每年生辰都会陪你的!我们……”
不等他说完,温絮已经甩开他的手。
锐利的发簪还划过他的手背,刺出一道血痕。
吃疼的宋昀本能地缩回手,只是这瞬间,温絮已经头也不回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只剩下他恍然地立于风雪之中,心里冷成一片冰。
计都和德言二人火速给他带来一匹马:“侯爷!快追上少夫人吧!”
然而宋昀却沉下眸色,只招呼他们二人过来,吩咐下去:
“明日准备好她哥哥的物件,还有一些重礼,对了,她当年的嫁妆清单我都有在京兆尹府备案,去和顾大人要一份,清点好所有的一切,明日随我去陪她过生辰。”
“侯爷!今日……不追了吗?”
“不必追了,她向来喜静,此时此刻我若强行追上去,只会适得其反,给她一些冷静的时间,她会逐渐想明白的。”
她知道,自己并非贪图富贵之人,她的嫁妆当作聘礼更不可能是自己授意。
她也会知道,自己阻拦她入仕,那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一个女子入仕本就不易,一旦牵扯到利益纠葛之中,被有心人利用针对,那都是极为简单的事。
自己并非看轻她,只是……不想让她卷入那个吃人的世界里。
尤其是那摄政王执政,远在封地的亲王已经有逆反倾向,如此动荡之际,她若掺和,小命难保!
德言只觉得可惜:“可是侯爷,少夫人此时只觉得你再三阻拦她,会以为你对她不像从前那般好,若不及时解决问题,恐怕往后徒增是非啊。”
宋昀自是明白,可有些事,不是光靠嘴说,她就能听的。
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去彼此接受。
不过明日是她的生辰,把她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好,自己再晓之以理,定会让她回心转意。
毕竟,他的絮儿很好哄,比寻常女子更通透,也从来不无理取闹,不会为难自己。
想当初每年的生辰,他都陪着絮儿一起。
知道她喜欢读书,便偷偷摸摸地带着她闯过邑都的大小书院,甚至当时还潜入翰林院中,带她领略过外头从未有过的书画,僧道等。
但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年与她定情的生辰日。
当年是宋昀作为少将第一次上战场,意气风发,热血高昂。
絮儿与他兄长一起来了北境,他特意带她去看北境的塞外风光!两人共骑骏马,驰骋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
从风沙漫天,到长河落日,再到星罗棋布,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那是宋昀最欢喜,也是最值得铭记一辈子的事。
年少的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温絮柔软的脸蛋,那一刻被从来没有过的坚定包裹住。
在月满之时,他郑重地许下诺言:“絮儿,以后我一定会娶你,一定会对你好,像你兄长那般爱护你的。”
温絮红着脸,埋进他的胸膛之中,言语里处处透着欣喜:“一言为定。”
所以往后的每一个生辰日,宋昀不管发生何事,都会陪在她的身边。
今年哪怕她还在置气,宋昀也不想缺席。
两日前他便告了假,早早派人去把她哥哥留在北境的遗物取回来。
可次日一早出发之际,马车才行不到半路,计都飞奔而来,急切道:
“侯爷!侯爷不好了!表姑娘她见红!老夫人说,说是让侯爷您快去请孙太医!”
一听要请孙太医,宋昀的眉眼顿时紧皱。
“如此严重?”
计都连忙点头:“老夫人说表姑娘胎儿不稳,此次见红,唯恐是落胎之兆!”
一听到这落胎之兆,宋昀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看了一眼马车上满满当当的物件,忽然掀开马帘。
计都连忙从马背上下来:“侯爷可是现在要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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