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姐,你要借腹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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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六年,港城。
春末时节,玉兰花开败了。
倒春寒的夜风,冷得钻骨头缝。
苏胭被冻醒了。
一睁眼,四周黢黑,惨白月光从破木头窗户缝里漏进来。
她缩在杂物间墙角,全是补丁的薄衫根本挡不住深夜寒气。
刚一动弹,一股霉味儿混着尘土就呛进嗓子,她忍不住干咳了一下,脑袋疼得像要裂开。
身侧堆满了破烂家具和废报纸。
这是……港城苏家的杂物间。
她这是重生了?回到了二十岁那一年?
上辈子,同父异母的姐姐苏曼丽把她从内地西南乡下接到港城,就因为她不肯答应姐姐“借肚子”生孩子的荒唐主意,就被关在杂物间里冻了一整夜。
“苏胭,你真以为自己是个宝了?!”
苏曼丽尖利的叫骂好像还在耳朵边上响,“你个臭三八!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亲妈是个搞破鞋的下贱小三,你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到底是不是我爸的种都难说。要不是我,你早在乡下饿死了!让你给万家留个后,是看得起你!”
苏胭是个可怜人。
她妈刘玉梅,是个水灵的江南美人。当年认识了从港城来的商人苏伟辰,被他稳重的样子给骗了。苏伟辰隐藏婚史,玩腻了她,提上裤子回了港城再没消息。
刘玉梅日夜思念担忧,孤身一人去港城找他。
好不容易找到苏家,却被苏曼丽的妈使计赶走,玉梅万念俱灰,回程途中还被人强暴。
得知她未婚先孕,家人嫌恶,被赶出家门。
她只好投奔西南婺城的姥姥,十月后难产,生下孩子。
临死前,念叨着“胭脂泪,相留醉”,给女儿取名苏胭,就闭上了眼。
这些都是苏胭从亲戚口中听来的。
前世的苏胭,胆小怕事,在西南乡下受够了欺负,以为到了港城就能过上好日子。
哪能想到,等着她的是绝路。
苏曼丽派人硬逼着她学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房中术和伺候男人的本事,最后被送到了姐夫万聿礼的床上。
怀胎十月,她九死一生,产下男孩,连那孩子都没来得及摸一下看一下,苏曼丽和她妈就冲进了产房。
“辛苦你了,妹妹。”
苏曼丽冷笑着,手里捏着一截细铁丝,“现在,你没用了,该走了。”
苏胭连句话都还没说出来,那铁丝就往她脖子上一套一勒,深深嵌进肉里,血顺着锁骨往下淌,染红了身下的白床单。
她拼命挣扎,两条腿乱蹬,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苏曼丽那张变形的脸。
“阿姐,为啥.....杀我......”她嗓子被勒住,声音嘶哑得不成调。
苏曼丽凑到她耳朵边上,阴狠地笑:“因为你这样的贱胚子,不配当我儿子的妈,凡是敢染指聿礼的女人,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死!放心,我会跟人说,你是跟野男人跑了,叫车撞死的。”
苏胭眼前越来越模糊,最后看见的,是窗户外头那棵掉光了花的玉兰树。
她在港城,不多不少,刚好待够了一年。
玉兰花败了,也像是早就告诉了她下场。
恨!刻骨的恨!
她死都没闭上眼。
而现在,她回来了。
重生回到了所有糟心事都还没开始的关口。
杂物间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一个高大壮实的人影走了进来。
是张婶子。
苏曼丽特意从内地北平请来的调理师。
听说有祖传的手艺,擅长妇科,专门替一帮子富豪太太们调养生儿子,上辈子就是她一手“调教”的苏胭。
“死妮子,害得老娘跟你一起受冻,咋样,冻一晚上想明白了吗?”
张婶子膀大腰圆,干惯了粗活重活,最会折磨人。
她手里拎着根粗棍子,一下一下敲着手心,“太太可说了,你再敢拧着来,直接捆巴捆巴送回西南那山沟沟,卖给村头那个打死过四个老婆的老光棍!看不折腾死你!”
苏胭眼里的怨毒差点藏不住,但在昏暗的光线下,她赶紧低下脑袋,把所有的恨意都掩在阴影里。
上辈子她就是太老实、太软和,才被这些人捏圆搓扁。
这一世,她发誓要让所有坑过她、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绝不再当那案板上的肉。
尤其是苏曼丽。
她一定要让苏曼丽后悔,后悔把她这颗定时炸弹接回港城。
“跟你说话呢!耳朵塞驴毛了?”
张婶子不耐烦地用棍狠狠杵向她的大腿,发出“咚咚”的闷响,“现在知道服软了不?”
苏胭慢慢抬起头,脸上已经换了一副害怕又顺从的表情:“知道了,张婶子。我…我愿意听阿姐的安排。带我去见阿姐吧。”
张婶子哼出一声,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真够贱的皮子啊,非要好好收拾了才舒服,天生就是个贱货!”
“呸!”
她粗粝的手,铁钳子一样抓住苏胭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提溜起来:
“麻溜点儿!太太可没那闲工夫等你!记吃不记打的下贱货色,再敢跟太太顶嘴犯倔,看我不抽烂你的腚!”
苏胭低着头,跟着张婶子走出杂物间。
过道里灯光昏暗,她脸色煞白,冷得瑟瑟发抖,一双眼睛却燃烧着复仇火焰。
张婶子在前头走,时不时回头骂骂咧咧:“磨蹭什么?!属王八的?快点!”
穿过冷飕飕的过道,又回到了苏曼丽那屋。
一股热乎气混着香味扑面而来,壁炉的火很旺,因为太过暖和,苏胭控制不住打了个哆嗦。
苏曼丽正坐在铺了软垫的藤椅上,手里摩挲着彩色的陶瓷茶杯,听见脚步声,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想明白了?”她声音凉凉的,带着讥诮。
苏胭飞快地扫了一眼这间摆设讲究的屋子,目光落在桌上的相框上。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旧式西装,眉眼深,鼻梁挺,一股子逼人的英气,隔着相片玻璃都透了出来。
他站在那儿,像是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眼神淡得很,看着下边。
苏胭上辈子从没见过长得这么……这么周正,又这么让人不敢靠近的男人。
上一世。
她心里羡慕得紧。
苏家居然也能攀上这样的人家,苏曼丽的命真是好,能摊上这样的男人。
要是这辈子,干脆把苏曼丽最得意、也最心爱的男人抢过来,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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